凉酒“啪”一声两指开扇,一比一复刻了雷尊刚刚的趾高气扬:“雷俊,天下盈亏自无完美一说,人生海海有盈必有亏,你叹命运不公,却买通紫炎派灭我全家,毁我师门,那我今天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不公!”
他将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清风徐来,凉酒周身环绕起绿色的光芒,这光芒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搅乱他的发丝,扬起他的衣衫,将他整个人托起——
"人若互帮互助,自能一世幸福;人若相互仇恨,只能自取灭亡!"
“天不来取,我来取。”
“雷尊,你该偿命了!!!”
凉酒口里念诀:
“沧海狂啸催几许?九杵微动撼天下!”
凉酒单手合扇,扇子在掌中聚成一条,又以手心为轴,转了半圈,而后,凉酒反手握扇,横截一击——
这一招并非凉酒所创,而是苏逸子在传授他法术之前,教给他的一招身法。
凉酒并不完全擅长法术,更不擅长御风。但他仅是一招“九杵”,能开山劈海,能断天下利刃,以力为法,亦能所向披靡。
雷尊起他的大剑来挡,那剑固然比其他制式的刀剑已是结实了很多,但还是挡不住凉酒一招“九杵”。那柄大剑被凉酒一击崩开个豁口,正在噼里啪啦往外漏电。雷尊还欲挣扎,控雷纵劈而下,只是劈到凉酒头上,竟是丝毫没有作用,凉酒纹丝未动,反倒是一脚踹在了雷尊肚子上!
雷尊当即飞了出去,重重摔在焦黑的墙面上,废纸一般滑落下来。
“雷尊......”凉酒的眼睛里还有着未曾消散的电光,雷劈过后,他每走一步,身高就高上一寸,身形也越发昳丽,就连脸上的棱角都分明了起来。
就像是他从圆滚滚的少年,终究变成了现在的昆仑崖之主凉酒,每一步,都伴随着剔骨之痛。
他竟是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身高九尺,体型劲瘦,眉清目秀,骨秀神清,眉宇间的贵气顷刻间深入人心,轻易就能薅过来所有人的芳心。凉酒说自己不矮所言非虚,他的身量真能盖过鹤鸣半头。他一脚踩在雷尊的肩膀上,强行抓住雷尊的头发,迫使他把头扬起来。
“我可以向善,但我不是善类,我可以善良,但我不是善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将手伸向雷尊,雷尊被安排的毫无还手之力,紧紧闭上了眼睛。
将手伸进雷尊怀里。
他的声音有一种几乎无奈的叹息——
“雷尊,该把铃铛还给你家少爷了。”
从雷尊怀里掏出那个铃铛。
那铃铛甚是好看,纯金打造,上面细细雕刻着符文,有号称“龙筋”的挂绳,有北海鲲玉的宝珠,有世间的一切美好,有他曾经的爱与被爱。
那一瞬间,雷尊难以置信地望向凉酒。
“你没卖它。”凉酒淡淡道,轻轻放开了雷尊,“万钧城不是你找人屠的,岱岳门也不是你灭的,真凶另有其人。”
雷尊的眼圈微微发红。
少年雷俊到临城卖铃铛,走到当铺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翻来覆去思索着母亲的话,又想起来梁家的小少爷从小没有母亲。其实老天也不是全然不公平,他也有自己幸福快乐的时候,只是那些时间他都忘掉了,所有快乐的记忆都被那些苦难掩盖过去。他卖了这个铃铛也不会将苦难甩在身后,只会换来更多的良心不安。
他想起来他在这里正好认识一个很远房的表叔,于是收回铃铛想去他家碰碰运气。
谁知就在这时,有人闹闹哄哄地喊:“那边好像着火了!”
雷俊随着人潮去看,万钧城的方向火焰滔天!
他拼命往家跑,跑到双腿麻木,跑到气从嘴巴跑进耳朵里,可还是没赶上。他看见大火烧掉了一切,烧掉了他又爱又恨的家,他没有了累赘,可是也没有家了。
“娘......”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万钧城的方向磕了个头,“这辈子儿子没能力,没能让你过上好的生活,下辈子别做我娘了,去找一个梁九斋那样人见人爱的孩子,坐高堂看他膝下承欢吧。”
他以为自己会解脱,可他的眼泪却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绝。他以为他恨的一切都消失他就会高兴,可只有失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也是曾在城里经历过幸福。
是梁家奶奶多掺在报酬里的几颗大枣,是李大娘让他替自己尝尝新研究的糕,是王叔始终卖不完就送给他的糖水,是娘亲在他儿时唱过的歌......其实每个人活在世上,都在用力的爱与被爱,只是人们有时候会被蒙蔽双眼,选择性忽略自己拥有过的美好。
雷俊再也没有起过卖铃铛的念头。
雷尊也是。
雷尊从来就没有联系过紫炎派。他也只是因为梁九斋没有借他钱,所以给自己心里的梁九斋搞了一辈子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