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岩泥?!”中年男子瞬间提声,“你这老岩泥茶壶和浮梁续物山房的老泥岩器物可否是一种东西?!”
居然还知道自己家,莫少谦赶忙站起拱手。
“这位客人,这茶壶正是浮梁续物山房的老岩泥器物之一。”
“既然你是续物山房莫家人,为何不在浮梁而来府城?!”
中年男人本来欣喜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这位客人,晚......在下也爱老岩泥器物的古拙,故而与续物山房定了契,可以卖他家老岩泥的器物。”
他再次抱拳,寻了个借口解释。不过解释的时候故意隐去书院考核的事情,因为不准说出自己是书院学生,正是是书院要求。
听莫少谦说完,中年男子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
“可有证明?!”
莫少谦赶快拿出授权文本,这也是兄妹俩提前准备好的,不过本意是让莫少谦可以在书院卖老岩泥器物而已。
男子看了文本,神色彻底和缓。
“不错,帮我把这几个包起来。”
“好,客人。还有一事,这老岩泥需要开壶,方法写在这里,还请先生按照方法开壶,如有不清楚之处,这七日我都在这里,客人随时来找。”
中年男人满意应下。
“客人,续物山房一物一主,这是登记簿,您是这只十二号灵山壶的主人,下方您可以留下您的署名或者字号,不过不留也是可以的,我会填上您买下这只壶的日子.....”
最终,客人愉快留字,满意离开。
客人走后,莫少谦在纸上写下:“君子不卑不亢,不欺不诈,明码实价,是为诚信。”
中午莫惊春给莫少谦送饭,一个劲的夸,夸的都让亲哥赶人了。
傍晚,莫惊春和赵无眠来接莫少谦,虽然只卖了中年男人那一套茶器,但三分之一课业已完成,依然很好。
有了第一日的经验,第二日午时之前就卖出了两只老岩泥壶,到了傍晚收摊的时候,已经卖出三只茶盏,四只壶,一套盖碗,并有四人署名留证。
莫惊春看着大哥认真讲解的模样,不由得微笑。
莫少谦从小耳濡目染,对瓷器了解颇深,讲解起来头头是道,少年仪态方正,语气又温和,只要来的是真正喜爱之人,卖出去并不难。
第三日,摊子刚摆上没多久,就从集市东头晃来一位拄着竹杖的老者。他弯腰凑近摊位,枯枝般的手指划过老岩泥盖碗,突然将盖碗重重往案上一磕。
“粗制滥造!”
老者吊起三角眼,“泥料里掺了铁砂,烧窑时火候差了半刻钟,才致使铁粒凸显——”他指尖戳着盖碗上烧出的铁质,“分明是次品!”
“老先生慧眼如炬。”莫少谦也不生气,反倒恭敬作揖。
“老先生,此乃浮梁西山老岩泥独有特性。取深层岩土经三伏曝晒,掺入古河沉砂,窑温也和烧制瓷器时不同,需控制在龙眼木燃至辰时三刻,铁质自然析出,看似瑕疵,实则更有一种古拙......”
“花言巧语,瑕疵就是瑕疵,次品就是次品!”
打断莫少谦说话的老者突然抓起盖碗往地上一摔,碎片飞溅惊起四周行人。
茶楼二层雅间的莫惊春看到哥哥莫少谦瞬间攥紧了拳头。
“这种破烂也敢要价三两?”老者竹杖敲得青史板咚咚响,“三钱银子顶天了!”
莫少谦深吸口气,蹲身将盖碗碎片一片片捡起:“晚生愚见,器物如人,贵在气节。纵使残破,亦不可自轻自贱。”
他忽然抬头直视老者,“正如君子可杀不可辱。”
老者浑浊的眼珠蓦地迸出精光,竹杖尖端狠狠敲击了一下地面:“若老夫非要强买呢?”
空气骤然凝固。
“那便赠与老先生也无妨。”
莫少谦将碎片放置在桌上,拿出一套新盖碗,“器物本为侍人而生,若强留反失本心。送一套给老先生,权当在下尊老爱幼,至于老先生——”将新盖碗装进盒中,捧到老者面前。
“请今后不要这样倚老卖老,实在自降身份。”
老者接盒子的手猛然顿住。
盯着木盒上用工整小楷写着“续物山房”四字的标识,老者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飞檐下栖鸽,他甩袖转身离去,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出奇异的韵律。
走出十步开外,苍老嗓音随风飘来:“谨之,明早送整套茶具到书院松涛阁。”
谨之,正是莫少谦的字。
“诺,学生谨之恭送师长。”
莫少谦冲着老者背影鞠躬送别。
待那身影消失在人流中,莫少谦在今日记录添道:“君子不折风骨,不弃仁心,是为气节。”
纸面墨迹未干,“骨”字悄然晕开,化作展翅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