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屋外时,乐思蜀只觉刚刚自一场梦中脱身,心底不时泛起一些莫可名状的复杂情绪。
在她前方不远处,宇明婋和息邈并肩而行。在她们身旁,祝姓姊妹簇拥着师尊向前行进,宇熠走在她们中间,正大笑着分享自己近期在怀州的所见所闻。
一个时辰前,息邈决定要试试师尊宇熠所说的那种可能——在这有三轮明月的夜里再次化出原形,直面纠缠折磨自己多年的心魔,与之一决胜负,并借此机会成就第三次突破。
和乐思蜀之前并无十足把握确定那只“凶兽”就是息邈一样,在场众人也都无从得知纠缠息邈的究竟是宇熠认为的心魔,还是传说中娲神对怀州人降下的天谴。
但此时的息邈看起来神采奕奕,和前几日满怀心事的样子截然不同。虽然方才和宇明婋及其他人交手使她受了不少内伤与外伤,但息邈并没有显出一点倦容,反而坚定地要求速战速决,今天便寻求突破。乐思蜀看着她摇晃着覆着鳞甲的臂膀,唇边隐隐带着些笑意。
“息少侠一定会如愿的。”
乐思蜀心中默默想道,她想了不多时,便和众人一同走出火墙之外。宇明婋走在最后,她抬手熄灭火焰,燃尽的灰烬中飞出一只火凤,它在宇明婋肩头略一停歇,随后昂首长鸣,向着望羲塔方向振翅飞去。
乐思蜀和宇明婋、息邈等人一起回到望羲塔下,等候多时的烈火宗门人们看到师尊和师姐们平安归来,忍不住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迎着师妹们或好奇或惊异的目光,息邈迈步向前,简短但坚定的地向着师妹们交代了自己的身世。
“息师姐这么说可不好哦。你不该再说什么‘凶兽’了,应该灵兽喃,或者神兽。”
“师姐,无论你是什么样子,身负何种血脉,都不会影响你究竟是谁的。”
“师姐,抱歉我一直没有察觉你的心事,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师姐,刚刚在天火堂的时候那人伤你伤得重吗?我这里有刚出炉的丹药。”
“师姐,我和朗山前几天见过不少怀州人的原形,都没有你英武俊逸!”
……
众位师妹真诚且急切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息邈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她挥了挥手,向着一众师妹扬声说道:
“师妹们,今晚我会再次化出原形,以期勘破困住我多年的心魔。三轮皓月并不多见,我不想错过如此良辰美景。”
人们收止了声音,她们凝神望向息邈,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各位师妹,还有师姐、师尊。”
息邈眼眸中光芒莹然,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宇熠和宇明婋,继续说了下去。
“到那时候,请大家吟诵流明之歌,为我护持!”
在响亮且欢快的响应声中,宇明婋低声向乐思蜀解释着流明之歌的由来。数百年前,一位修习半生的女修道者远望潮汐、内观自我,参悟出一套适应女性身体的修习心法,她唤出烈火,喜不自胜地将这套心法记录下来,为之取名“流明之歌”。
在那个女卑男尊的荒谬时代里,这位修道者名声一显便被其余修道者群起而攻之。她修为虽然高妙,却仍无法以一当百,混战之中,她的小童携流明之歌逃离了烈火熊熊燃烧的洞府。这位小童后来也成为了当世一流的修道高手,她隐居在天怒山中,将这套心法传给了几位不畏迫害、一心向道的女修道者。
时易世变,这几位女修道者,以及同时的其它绝大多数修道者都湮没无名,但流明之歌却经由她们之手流传了下来。
六十余年前,幼时的宇熠结识了一位老人,她被其他百姓称为“疯婆子”,整日在街头游荡嬉笑。寻常人都不愿搭理疯疯癫癫的老婆子,只有年幼的宇熠在寒冬中对她伸出援手,将自己仅有的毯子赠给老人御寒。
当天夜里,疯婆子请宇熠到她家中做客,在那间令人吃惊的、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宇熠看到疯婆子双手合十,指尖燃起火焰。
“想学吗?”
疯婆子嘻嘻笑着,在得到宇熠的回答后,她眯着眼睛,轻轻吟诵起一首古老的诗歌。
多年后,在灼州创立了烈火宗的宇熠将这首歌作为宗门入门之心法,传给了每个前来拜师的女修道者。在特别的节日或宗门庆典上,宇熠会率领徒生们再度吟诵流明之歌。
乐思蜀从没在游戏里看到过关于流明之歌的内容,更不要说听到她人吟诵了。她因为宇明婋所说的传承故事心绪翻涌,而此时还有更令她激动的事,息邈和宇明婋邀请她参与今晚的“仪式”,和烈火宗其她人一起见证息邈勘破心魔。
乐思蜀满怀激动和期待回到自己的住所休憩了一阵,而后和宇明婋等众人一起为晚上的仪式做准备。
当天下午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公输放带着濒死的吴章章离开烈火宗寻找医者不得,吴章章最终伤重不治。公输放埋葬了他的好兄弟,到烈火宗说明了情况,打算到吴阿婆家去送丧信。宇明婋告知他凶兽已然伏诛,宗门内现在有要事需要处理,而后便匆匆告别。
听到吴章章死讯后,乐思蜀略微有些震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然促成了游戏剧情的改变。
可如若不是如此,如果自己置身事外不做任何事的话,一切都会和现在不同。
作恶的人可以一直伪装成痴情者享受美名,真正挣扎过、努力生存着的人却被自己至爱至亲误杀,深深关切息邈的宇明婋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师妹,而满怀欣喜自怀州归来,带着可以替徒儿勘破心魔的信息回来的师尊见到的,将是自己心爱徒儿面目全非的尸体,她必须强忍悲痛,当着“诛杀凶兽”的另一位徒儿之面,纵火烧掉凶兽的遗骨。
游戏中设定如此,但绝不能说明它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