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脾气好的不得了。
大概是身子弱,没精力,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淡然到无所谓,由作壁上观。
几次愠怒的事情,皆因周阿幺。
如新婚夜,如回门宴,如现在。
再一想,周阿幺对李珩耀的恐惧,害怕,不信任,简直是可笑至极。
“什么为什么?”
周阿幺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为什么对我这般有耐心…”
李珩耀不语,眼波似一汪水,盛满清澈可见的平淡,他就这般望着被周阿幺丢弃在茶几上的戒指。
随即,又落在周阿幺的脸上。
“你忘记我们成婚时,我说过什么了吗?”
说过什么…
周阿幺蹙眉,想不起。
就这般莫名其妙的,周阿幺和李珩耀的第一次和离争吵就这般荒唐结束。
日子过得飞快,夏季逐渐炎热。
李珩耀身子虚,连日的燥热导致他不佳的食欲大减,更夜不能寐。
没几天,他就生病一场,本就没什么肉的身躯更加脆弱。
此时,晌午时分。
李珩耀躺在床上沉沉睡下,脸清瘦不少,如被皎月之光照耀,惨白无色到透明。
他貌似并不是一个美梦,眉头微皱明显的不舒服。
过一会儿,他就睁眼醒来,目光失神,要缓好一会儿。
“王爷…”周阿幺轻唤。
李珩耀转头,望着周阿幺,道:“我在。”
“好了点了吗?先把药吃了吧。”周阿幺端着一碗温热的药,一勺一勺喂给李珩耀。
完毕,她又捏起一颗话梅子,喂给喜酸不喜甜的李珩耀。
“好吃吗?”
她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成了一条缝,整个人鲜活生动到不行。
“让丹青去南市买的,很酸。”
李珩耀点头。
酸涩的味道从他的咽喉流窜,唤醒他整个人。
而这时,周阿幺适时递给一盏温水:“润润喉咙。”
李珩耀接过浅抿一口:“旧疾而已,都说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有墨白她们,你又何必日夜守着我,倒是无趣。”
周阿幺怎么不能担心。
她就没见过身体这般虚弱的人,简直比溪平村八十岁李奶奶还不堪,她还能吃能吃,精神抖擞和隔壁邻里吵架。
“那你一个人待着岂不是更无趣?”
李珩耀:“我已经习惯了。”
自周阿幺跟李珩耀成婚后,他除去必须外出外,甚少离开府邸。
每次周阿幺从学堂归家,就会看到李珩耀一人在呆在廊下,花丛,石椅,或是站着,或是坐着,静静眺望远方。
绚烂缤纷的晚霞播撒在他身上,让他矜贵映丽的脸庞,染上斑驳陆离的色彩。
美得似一幅精美绝伦的画作。
让周阿幺目瞪口呆,都不忍心踏足破坏。
如今想起,这就是他所说的习惯吗?
人真的可以习惯沉闷如死水的生活吗?
周阿幺不甘,她想让无欲的画多染上一点鲜活的温度。
也算她一点点小私心。
用于报答李珩耀对她的帮助。
“我觉得不无聊啊,”周阿幺从隔壁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把书封面举给李珩耀看,“今天这本怎么样?”
上面写着《许夏游记》。
是一本地理面貌,风土人情的书。
“可以。”李珩耀颔首。
周阿幺轻柔把李珩耀扶起,又在他背后垫上柔软舒适的垫子,把书递给他。
而周阿幺搬了一张圆凳放在床榻边,坐在旁边。
“长顺三十七年…”
李珩耀的语调温和,咬字清晰,似涓涓细流,轻拂而过。
说话都是好听的。
再则,他讲得格外详细,有自己的见解,比学堂授课的夫子讲得让周阿幺明白。
“哇,细雨绵绵,似雾非雨,像仙境一般,”周阿幺听着认真,望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体,转而望向李珩耀,笑得露出白而尖的小虎牙,“人住在里面也成神仙了吧。”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李珩耀笑道。【注1】
“听不懂,”周阿幺扯了扯李珩耀的衣袖,笑得狡黠,“但你在夸这个这个地方很美?”
“嗯,江南烟雨,的确很美。”
周阿幺笑:“那下一个呢,我还想知道。”
李珩耀翻页,又开始讲下一处。
周阿幺托腮认真听完:“甘州。好神奇,白日热晚间寒,那这个地方的百姓怎么生活呢。”
“苦寒之地,百姓自是艰苦。”
周阿幺想起她阿娘,就是从蜀地来寻亲与阿爹相识在一起的
“那他们为什么去往别处?”
李珩耀:“一为故乡,背井离乡者少,二为军事屏障,官府也不会允许大批百姓离开。”
“这样吗?”周阿幺问。
这段时间陪着李珩耀,明明在府邸,周阿幺却触摸,感受到另一片天地。
到阳光灼热,蝉鸣不休的仲夏,李珩耀的病方好,她却得到一个消息。
“去行宫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