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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延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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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载春秋过,一襟夏凉来。

街边茶市坐着几桌闲人,或打盹或闲谈,聊些春种秋收、王家墙头之事,算作打发。

“要说这两年的收成,都大不如前,也就是天公作美还算过得去。”

“嗬,有得收就不错了,那王九家的田种了少说也有十年八年,烧也烧过肥也肥过了,今年啊,怕是种不出什么来了。”

“哎,幸好这几年无战事,战事一起,要缴的丁税水涨船高,日子就难过喽~”

对面的馆舍又起争执,三人齐齐望去,见两个履布麻衣的书生被赶出来,与守卫争执不下,吵嚷个没完。

“嘿,这些个食客,尽想着吃白食,国无战事平白养着他们,还不是用我们的口粮!”

“食客三千,也不过出一个太傅,其他人都打了水漂。”

三人扼腕叹息,为国事不忍也。

坐在角落里的长衫将杯中茶沫吹开,四年前涩口的大叶如今已经饮惯。

四年来各国如冬虫蛰伏,战事未启,却少不了暗流涌动。

大人物们竞相斗法,久而久之也顾不上严防死守,何况他们只是无足轻重的质子。

于是每日下午他扮作随侍跟着姬承出来,姬承去行人署勾画名字,混个脸熟,他则在茶市街边晃荡。

闲聊的三人纷纷起身,哄笑着散了。

掌柜坐在柜台后扶头打盹,堂中一时东倒西歪,正是夏日昏昏之状。

他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将茶钱放在桌上,起身往街角处的馆舍走去。

天下之争,不止在戎在祀,更在贤才,当今陈相国便是不可多得的贤才,魏王纵然雄才伟略,无良相辅佐,也是捉襟见肘,独臂难当。

守卫看到他的打扮与姣好的面容,先是一愣,很快摆出不虞之色,赶苍蝇似的驱赶道:“去去去,舍馆人满为患,你另觅他处吧!”

他面色犹豫,被守卫这么一驱赶,倒像是大了几分胆子,上前道:“在下斗胆托付诸位,一额上有疤之人稍候将至,如诸位所料,他也想仗着三寸口舌之利争得一席,好食君之禄,却未免担君之忧。”

两个守卫对这额上有疤之人印象不可谓不深,此人每日申时一刻必至门前,滔滔不绝纵谈天下大势,听得两名守卫耳中起茧,碍于不驱士人的条例对他忍之又忍。

“你是何人,他与你有何关系?”

他已能将魏国的乡话说得七八分像,加之他本来的楚音,更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上京而来。

一口气叹得苦大仇深,他悲痛道来:“在下乃他的妻弟,我姊姊嫁于他,愿与他举案齐眉好生度日,谁知他听闻大王在京中屯养食客三千,自觉才高八斗,未免不能争得一席,不劳而获,因此带走了家中财产用作盘缠,我姊姊拦他不住,反倒遭一顿毒打。”

两名守卫俱是一惊,国斗尚不可论,百姓之中锄强扶弱乃是正道,狼心狗肺之举一朝见光,人人喊打亦不足惜。

他观守卫色变,再添柴薪:“在下迫不得已,替我姊姊来京寻他,谁知他不但不迷途知返,反将……”

他咬了咬唇,难以启齿般踌躇片刻,在守卫的催促中续道:“反斥舍馆之中皆是豪猪,痛骂两位尽职之士为看门之狗,无用之辈,误我大魏得道也。”

一番话下来,两名守卫已是怒不可遏,拳头上青筋暴起,见他身薄力弱面带愁容,想来也是受了那混账不少磋磨,立时摩拳擦掌,亟待爆发。

“小兄弟,你且先回去吧,”一名守卫拍拍他宽慰道,冷笑声声:“我们会替你和你姊姊好好劝他的。”

越离又是谢又是作揖,作势要掏出他明天的茶钱,被守卫义正辞严推了回去:“举手之劳,若收你钱财,岂不是受贿。”

“是在下思虑不周,误人仁义了。”

他转身望了望不时驻足的行人,此时街上人迹寥寥,他走到一处僻巷,趴在檐下打盹的黄狗盘着身子瞧他一眼,便不肯再理了。

不多时,那额上有疤之人如约而至,一身单衣麻罩,狂色毕现,只是这一次没来得及说两句话,便被两名守卫拖到了舍馆旁边的后巷。

黄狗两只耳朵一动,站起身子把溜圆的眼睛转来转去,哀嚎声令它焦躁不安,在原地来回打转。

“贱生,来。”

黄狗蹭到他腿边,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这是东街黄二伯卖鸡铺子上的狗,这时候没什么生意,舍馆周边安静,它也是个会躲清静的。

越离险些被它舔在脸上,狠狠地揉了揉它的头,诘问道:“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贱生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轻嗷两声,耳尖一动,调转身子朝巷口望去。

越离理了理衣摆,起身离开僻巷,那两名守卫见到他,痛快地长舒一口气,朝他情深义重地点了点头。

他抱拳示意,不远不近缀在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后。

走了不知多久,骄阳落在他们身上,又湮没阁阴楼影,一道道光明,一片片尘埃。

面前是一堵死墙,这人终于坚持不住,靠坐在窄巷中间,苍蝇嗡嗡盘旋,他形同乞丐,望向穷追不舍之人:“所为何来?”

越离阔步朗行,仿佛置身光洁如新的大殿之上,上前拜服:“在下为百里先生大才而来。”

那些看似狂傲不羁之言,越离每每闻之,心向往之,昏昏欲睡的茶堂中,有一双眼睛,为百里竖而来。

百里竖碰壁多时,面上狂傲不减,心中却未免起怨,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上因为额头那道疤痕,更添几分戾气。

越离年复一年在刀下谋生,自然不怵他的虎视,反问道:“先生可是魏国之人?”

百里竖哼道:“小国无名,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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