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瑾眼皮微动,缓缓地睁开眼睛,此刻,她站在厨房里面,看着这些宫人忙碌,紧接着,各色各样的摆盘被送出厨房。
她猛然回过味来,死之前嬴政说过,他不喜这些吃食,这也是要了这些宫人命的首要原因……
等等,厨房的人,没有被杀啊!且是一个都没死,他们只是被赶出了宫,可嬴政明明说过,要实施杖刑,她听得真切,她还为他们求情来着,就怕他们被打死,也是因此才越说越多,惹怒了嬴政,但到最后他怎么又改了?按理说……
此刻,刚才端盘走出厨房的宫女们又回来了,她们还是像之前一样,端起盘子,再向外走,而她则像走马观花般看着她们从眼前走过。
像是被铁锤击中了后脑勺,神经一下紧绷,宣瑾的眼里只有惊愕,冲将出去,踉跄了一步,只见她们正向大殿走着,已经走了有些距离,但光看背影,她都能知道这些人的容貌。
就在刚才,她们的容貌被硬生生地烙印在她的心里,看一眼,哪怕是渐行渐远的背影,都能牵动她的心弦,那感觉极为难受,与心绞痛没什么差别,她再次以愕然的目光目送着她们去了又回来。
一共往返三次,每一次都让她感觉她在目送着她们走向死亡,而她什么都不做,只是怔怔地看着。
在刚才,这十人皆因她而死,若不是她多嘴,她们理应活得好好的,也不会遭受疼痛折磨,但她一想到厨子们没死,就觉着自己的罪恶好像不那么大,可自责到底还是远远的超过了疑问,她的脑子没有给疑问留太多空隙。
尽管已经活过来几分钟了,但她还是无法从那惨烈的一幕幕场景中走出,尤其是阿福的那一颗头,简直叫人窒息,而她的心上仿佛吊了一块巨石,随着心跳一起晃动,拉扯得她无法安宁。
她不应该在众人面前让嬴政下不来台,不该因她的口直心快害了无辜者,否则她与草菅人命的嬴政便没有分别了,古代的掌权者随随便便就可要了人的性命,如果不是系统的回档机制,她恐怕早已成了刀下鬼。
宣瑾的目光渐渐移回到厨房,徐徐升起的蒸气之下,将他们的容貌模糊,一眨眼却又清晰,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活计而忙碌,可她除了玩梗,并无其他事可做,而且做什么都会搞得一团糟。
她内心充满了失落,怎么也提不起兴致,绕到厨房的后方,找了一个墙角坐了下来,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又是否硌得慌,就这么坐了很久,久到正午的太阳渐渐落下,悬在天边,渲染了一片云彩。
这样的风景在现代也能看到,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要回去,可用来威胁系统的方式她却始终不敢真的实施,她其实超级怕死的。
宣瑾想着,手已经摸上了发髻,将中央的木簪缓缓拔下,握在手里,拿到眼前仔细地看着,头发早已散下来,但没有胡乱飞舞,一刹那,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死了穿回去。
或许能穿回去吧,她也不敢确定,但真的很想尝试一番,且这个想法正占据她的内心,催促着她快点行动。
拿着的木簪力道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握得手有些疼,指甲也刻在了肉里,但她不管,只是渐渐将木簪举到脖子前,一点一点往动脉靠近。
然而,没等木簪贴住动脉,宣瑾便觉它猛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这把木簪越震幅度越大,像是要从她手中脱离,尽管她抓得很紧,可木簪更是铆足了劲,直接从她手里蹦了出去。
[系统更新成功,宿主不可以有任何自伤行为,否则将进行干预。]
宣瑾:……(死亡微笑)
早不更新晚不更新,偏偏在她要尝试的时候更新!那岂不是以后都不能用这个方法来威胁它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唯一可能回现代的方式被禁止,那她该怎么回去啊!
她无奈托着下巴,穿越过来一日而已,死了一、二、三……次吧,她掰着手指头数,她也许要造就穿越者一天之内窝囊死亡次数最多的人吧!
滴答……
细雨绵绵,不知怎的就下起了雨,温暖大于冰冷的雨滴掉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抬头仰望,心里还是气不过,想再拿起木簪试试,谁承想这木簪犹如被焊接在了地上,怎么也拿不动。
算了,她放弃了。
宣瑾叹了口气,为了能放松点,只好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看雨上,妄想将雨的来处看个真切,也想借着看景带走她的悲伤,可不消十秒,豆粒大的雨滴滴在她的眼中,她倏地闭了眼。
是连老天也觉着她的悲伤太沉重了么?
衣服几乎湿透,头发上滴落着雨滴,她闭着眼,想淋个够。
雨滴不再落下,想是雨停了吧,宣瑾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一小片阴影,阴影之外,雨下得还是如方才那般,再向上看,原来是一把油纸伞遮挡住了所有从她头上落下的雨,而拿着伞的人,是个男子。
那人站在她的身侧,站姿如白杨般挺拔,身长约有一米九,正逢阴雨,他的笼罩之下,显得这一方更加黑暗与沉重,却无法不承认此人确实是风姿如竹,身着的品蓝色锦衣,其上星光点点,绣样文雅,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所得。
他的头发散披下来,并无任何东西束缚,且乱糟糟的,遮挡了他大半个脸,但还是不难看出,他是有几分姿色的,只是她不认识。
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给她撑伞?
男子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低眉看着她,眼中暗淡无光,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他的头发丝和衣尾被微风轻轻吹起,能彰显他真的不是一个定格的人。
宣瑾的屁股已经坐麻了,想站起来,却又很艰难,没想到那男子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将伞举在中间,由于身高的优势,他拿着伞的样子并不吃力,她觉着这似乎不对,往旁边挪了挪,可他却同样挪动,还是很近地坐在她旁边。
这感觉不是很好,尽管他给她撑着伞。
“你是谁?”宣瑾问。
那人摇头,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告诉她?
“你……是这宫里的吗?”她又问。
他同样摇头。
宣瑾觉着这人的行为实在太过诡异,怎么一直摇头不做声,身子往前倾了点,想要看清他的容貌,这人也不躲闪,只是一味地坐着。
与他对视时,此人双眼是空洞无神的,从中看不出一丝情绪,表情也很严肃,没有任何要开口说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