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斋勉强点了头。
腥味,到处都是腥味。
何冬青撩了一把斗笠上的纱,抬头看向天空,咬了口烤鱼丸,问流之:“师兄,你看今天这天,是不是比以往黑了一些。”
流之怀抱着二三十捆卷轴,也抬头看了看:“嗯......有吗,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大师兄在这里,有什么变动,他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何冬青就感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远处的红黄参半配色辣眼的浓雾中跑来,看鼓动的衣袖,应当是个仙家弟子,但他跑得实在踉跄且张狂,在风沙的吹动下有一种刚走火入魔的感觉。
他跑出那片浓雾,何冬青才看清那是一名内门弟子,今日应当是带领着一堆人进入魔族圣地才对,这还远远不到回来的时间。
那名弟子一看到流之和何冬青,越发快速地向这边跑来,流之上前半步谨慎地挡住何冬青,那弟子脚步虚浮,面色铁青,四肢动作也不大协调,怎么看也不像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那弟子在流之面前堪堪停下,看着流之和何冬青,露出一个异常夸大的笑容,本清秀的一张脸简直像死了有一个时辰般僵硬:“师兄!我!我是极品木灵根了!”
何冬青:“啊?”
流之忽然将卷轴扔下,将何冬青向一旁推开。
那弟子的肚子骤然变大,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肚子顶出一个尖来,他身子整个后折,而腹部却爆开,一段肠子窜出,在半空如蛇般立起。
流之抽出软剑,不出几招便将那段肠子砍成几段掉在地上,弟子也栽倒原地,毫无生气。
流之见一截肠子似有不对,便用软剑尖拨弄一下,那截肠子像被洒了盐的水蛭般挣扎蜷缩几下,竟从里面爬出一颗卵石般,湖蓝色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流之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不过今日地下恐怕发生了什么,快去找大师兄。”
流之扔出一张符箓,符箓变作被子般大小将地上的尸体连同那块晶体一起包裹起来,又化作普通大小回到流之手上。
何冬青看了看自己手里只吃了一口的烤鱼丸,想了想刚才的尸体,又看了看烤鱼丸,于是闭起眼睛一口气把剩下的丸子都塞进嘴里。
蓝玉斋一脚踢醒在水井边上睡觉的魔族士兵,用许久未说的魔族语言道:“尔宁王的小儿子跑哪去了,带我去找他。”
那魔族狰狞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熟悉的人类面孔,便忽地消了气,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在……在北边,茯荼殿下今天最后一次巡视,快回来了。”
“北边?巡视?”
“茯荼殿下十天前吃了北边的一个王。”
蓝玉斋左边的眉因为惊讶微微动了一下,茯荼这人…魔,好吃懒做,只吃十五六,十六七的人族少年少女,为了争夺权势地位拼死拼活地和魔族打架的活就算落到他头上,他都得推给兄长们。
如今怎么勤快起来了,吃撑了?
蓝玉斋拒绝了这魔族的带路,自行走入还是那么难看的宫殿。
茯荼房间里永远浮满断肢的血池少见的没有任何腥臭的液体,露出本来的墨玉颜色,蓝玉斋在茶桌边坐下,从乾坤袋里拿出茶杯茶壶来,就一本书边看边喝,等茯荼回来。
这种难得的闲适并没有持续太久,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把书放下,仔细一听,那似乎是一种镣铐碰撞的声音。
他站起身来寻觅这种声音的来源,在屋内转了几圈,最后锁定声音的来源,是墨玉血池的下方,蓝玉斋思索了片刻,才做好心理准备踏入池中。
他在池中寻找魔族特产的粗陋机关,结果一脚直接踩中,墨玉石板自中间裂开,蓝玉斋直线下落的瞬间想到魔族这个破地方真是他妈的来够了。
不是个多深的坑,蓝玉斋站稳后只往前一看,就见到一只被吊起的长发魔族。
他头部没有任何力气地夸张地垂下,锈迹斑驳的铁环穿过他的琵琶骨,把他的肩背钩得比头都高。
他的身上布满一拃来长,边缘卷曲的伤痕,蓝玉斋向前一步,将那些伤看清楚,被吓得退了回来。
那些裂开的伤口里并不是简单的血肉,而是一颗颗眼珠。
暗色的血液从伤口中缓缓流下来,在破烂不堪的衣角处滴落,砸在脚下的阵法上。
“茯荼?是你吗?”
蓝玉斋快步走过去,拂尘一挥,剑意将铁链尽数斩断,他接住这比自己强壮太多的魔族,放在地上掀开头发一看,不是茯荼,长得有些差异。
但大概率是茯荼的某位兄长。
他这一低头,就和魔族胸膛上竖着的伤口中那颗浅色眼珠对视,那是一颗人类的眼珠,并不浑浊,没有死气……
它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