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宗弟子没想到烫手的戏份忽然就丢了过来,直愣愣地瞪着眼睛: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老鸨呵呵地笑:“就算听曲,旁的人都有姑娘服侍,只你们一群男人坐着,多寂寞啊,来都来了,我叫几个姑娘,陪各位听,如何?”
“那......便劳烦您了。”
老鸨又呵呵地笑,叫人带着五人上座,自己估计是去寻最漂亮的姑娘了。
万丽楼一楼消费低,人也多,二楼便安静得多,在伙计的暗示下,蓝玉斋脸上写着没有经验但很有钱地掏了五两银子给他,皇城物价高些,资薪也高些,但五两银子对于一个端茶倒水引路的伙计来说也是不小的一笔财富,伙计便多提了两句晚些的歌舞节目安排,才关上门离开。
蓝玉斋从门口收回视线,他儿时也引过路,那时的赏钱,最多一次是五文,他买了一包糕点,放在乱坟岗前,他没进去,进去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家奴。
之前羲和宗弟子被何冬青好一顿嘲笑,他们也认了,谁知何冬青说的他可不怕,是另一回事。
一娇俏女子半个身子贴在何冬青身上,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凑到何冬青嘴边:“公子,尝尝,楼里的点心厨子曾经在宫里当差,凤来楼都抢着要呢。”
何冬青从女人手里一把拿过点心,咔咔两口嚼没了,有点噎得慌,用茶水往下顺了顺:“确实好吃。”
蓝玉斋身旁的女子眼见着那娇俏少女面色复杂地看向她,她知道那大概意味着:这男的是不是傻。
比起招待何冬青,坐在蓝玉斋身旁明显幸运得多,那老鸨看人多年,觉得蓝玉斋看起来性子成熟稳重,又有一种似乎涉世未深的干净,大概是哪家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少女对他来说可能过分俗媚,年纪稍长,温和干净的女人才会让他生出喜爱。
然后猛猛地掏钱。
蓝玉斋身旁的女人长相较其他女子温婉许多,穿着浅绿色的罗裙,除去盘发的几根簪子之外,并无其他首饰,雪白的脖颈和纤细的手腕干干净净。
蓝玉斋不同她说话,她便也不主动与蓝玉斋搭话,蓝玉斋觉得气氛微僵,便把酒杯放在嘴边,不时喝上一口,喝空了,女人便来再倒上,就这么沉默地喝了三杯,蓝玉斋觉得再这样喝下去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多久清醒,便道:“姑娘,莫要再倒了。”
女人温顺地点头:“那公子,还想做些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略微靠近,笑容带着微微掩饰了一下的苦涩。
蓝玉斋摇头,将手抬起来,并未触碰到她地表示着抗拒:“在下对姑娘没有亵玩之意,况且,姑娘也不愿。”
女人的笑容忽地就带着全然的苦涩了:“怎么还有你这种人,到了这里,还管女子愿不愿意吗。”
“他人不愿的,自然不能强求。”
女子退回来:“公子哪里人,周身气派不似寻常百姓,也不像京城的达官贵人。”
蓝玉斋道:“姑苏人。”
“公子可是姑苏阴阳门的弟子。”
蓝玉斋有些惊异:“姑娘怎么会知道阴阳门。”
普通百姓大部分终其一生,只或许觉得有那些“修仙的”“道士”“半仙”“神棍”,而多半把他们当做茶余饭后,恐吓小孩子早些睡觉的奇闻异志罢了,至于什么门,什么派,人类之外到底还有没有旁的什么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曾祖父有一次上山砍柴,下了雨,便寻一处山洞躲雨,忽然淋雨走来一长袍广袖的人,受了伤,刚进山洞便倒地不醒了,曾祖父生了火,包扎了他的伤口,雨刚一停那人就醒来了,自言是阴阳门弟子,为报答曾祖父,许他三代富贵,曾祖父后来突发奇想做了次买卖,果真一夜发了家,一直到父亲死后......”
阴阳门弟子许的三代富贵已经用完了,重新归于贫苦,家中女儿都落入勾栏,想必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阴阳门不是什么大宗派,没什么能改命的大能,小作坊下猛料,大概是用了个禁用的术法,用三代苦命换了三代富贵,只报了她曾祖父的恩,叫她曾祖父谢他,三代之后的事,便怪不到他头上了。
但蓝玉斋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只是从荷包里胡乱抓了几个首饰,一把递到女子手里:“希望姑娘不要难过,早日赎身。”
一把金银珠串放在手里,女人第一次见到这么打赏的,有些好笑,觉得确实有些开心了:“若我并非风尘女子,遇见公子这般的人物,恐怕要毫无矜持地要求公子娶我了。”
蓝玉斋面色一红,匆匆撇过头去。
温婉女子与何冬青身边的少女四目相对,两个人看见彼此工作样子的瞬间都没忍住,露出了个非常不美观的表情扭曲的笑容,于是赶紧把视线错开,不看对方,手指猛掐自己大腿,才勉强把胡乱飞舞的五官按回原位。
“多谢公子的赏赐。”
“是师弟叫我买的,原我也是不知道的。”蓝玉斋看向葛世乾,他表现得还算大方,搂着女子的肩膀同她说话,眼神在一楼乱扫。
女人趁机哄骗道:“再喝些酒吗,给公子换成北国的冬梅酿。”
冬梅酿比较贵。
“北国的酒恐怕烈了些,在下不胜酒力......”
“冬梅酿入口柔和,公子尝尝。”
她伸着手臂将酒杯托举到蓝玉斋唇边,蓝玉斋面色更红,他道要自己来,女人却说鸨母就在对面看着,若两人太疏离,她回去要挨骂的。
蓝玉斋果真就低下头,被她喂着喝下一杯,大抵因为害羞不安,睫毛有些颤抖。
何冬青看着蓝玉斋一副有点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由咋舌。
旁人看了他的表演,觉得最多是真假参半,何冬青却觉得他九成九都是装的。
蓝玉斋不是这样的人,他所表现出来的温和干净倘若是真的,也不是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经历过才呈现出来的空白,大抵是阅尽千帆仍不改本心的纯粹。
一个合欢宗弟子,再如何不同流合污也不会像这样羞怯。
但是何冬青还是有点烦躁,那魔族什么时候能蹦出来,他们得在这里配合到什么时候。
他站起来,楼内的胭脂暖香也好像糊得他脑袋疼:“院子里有没有茅厕。”
自从辟谷之后何冬青几十年没有这些放水的烦恼,他只是随便遛个弯儿,陪他的女子叫了个十来岁的小孩儿给他引路,他就假模假样地在那站了一会儿,出来洗手时叫那小孩儿先离开,他找得到路。
他抬头看天,人界各气混杂,连天空都污浊。
他在院子里来回走了走,到处都是魔族的气息,方才趴在他身上的女子身上有,几个人身边的女人身上,老鸨身上,引路的小男孩儿身上,院子里,甚至茅厕里,四处都是魔族的气息,都是一个气息,气味都平均的不深不浅。
那就说明他们都不是,但魔族一定已经在楼里待了非常久了。
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蓝玉斋,中食二指放在眉心,刚发动灵力,忽然一阵头痛欲裂,这痛觉飞快地消散,他还来不及睁开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待他再睁开眼睛,竟然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他听见了方才的女人在叫他,叫他何公子。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扯开床帏,竟然被两只手抓住肩膀,扯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