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在谢长则催促下安慰自己这是没睡好造成的,交给了婢子。
头上的釵环很是沉重,晃得她头晕,刚回京都,谢长则是没来得及找嬷嬷给她教礼义,只见她仍是习惯地走男人走的四方步,怎么看怎么滑稽,谢长则强忍住让自己不笑。
家宴就意味着可以见到由盛烨神魂所锻造的傀儡了,祁钰还是有些兴奋的。
东宫离后宫不远,二人先被轿辇抬着,路过了几个宫院后需要走着去后宫。
在一处比较大的红门口,祁钰和谢长则都被要求搜身检查,说是不准带尖锐的东西,就连她头上的发簪都是钝头的,祁钰看了看谢长则,他竟也要被检查,立时颦了颦眉,狗皇帝警惕心这么重,看来一个凡人普通人要想杀掉皇帝比登天还难。
搜出她两颗盘手玩的核桃都要收走,为这她惊了一路,曾经上朝时貌似都没有这么严苛吧。
接下来一路上前后各有一男一女跟着他们二人。
后宫的院墙都很高,宫门也是很高,安静得连鸟叫都没有,更别提欢声笑语了,各个嫔妃的宫院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低头弯腰的宫女。
皇宫里的人都很瘦,是那种很不健康的瘦,颧骨微有些突出,并不是她老早看得古装电视剧里的俊男靓女,自入宫后祁钰几乎没有见到一个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婢子,他们不说多余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很像机器人,像傀儡,也像游魂,像鬼。
头顶上飞过一群鸽子,嗡嗡的,祁钰抬头,院墙很高,以至于只能看到四方天,这条长道也自是幽暗的,还微有些湿气。
鸽子很快飞走了,她垂下目光,跟随前面两个婢子走着,长袍缀地,后面的宫女给托着,所以他们走得很慢。
谢长则一路上未言一语,她自也没什么多问的,因为没有意义,这些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化为灰烬,她心道。
即便是这繁琐的规矩教条,能叫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上天吗?还是能叫一个文明走出银河系,恐怕连灯泡都没有吧。
几人走至一个比较高的宫殿前,这座殿没有院墙,要上去还有一段不怎么长的石阶,可前后婢子们都退下了,祁钰只能自己提起裙摆跟上谢长则的步伐,走得太急险些绊倒,祁钰伸手想让谢长则帮忙拉一把,不料这厮自进宫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副诸事不关己的冷冰冰样子。
无奈她只能自己慢慢走着,以至谢长则和她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等她到爬上去的时候,谢长则状似好心地等在门口,她目光绕过他看向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是一座四层宫殿,祁钰仰头望了望,看不到高层里的情景。
“双手合于下腹,目视前方,挺胸抬头,行走端庄”谢长则忽得对她道。
她奇怪地看他两眼:“这回儿肯开尊口了?”
谢长则没什么表情,待她上来后,又冷声道:“换上木屐,袍摆可缀地”
进了殿门后祁钰方才看见,门侧有一木架,上面摆满了大小各异的木屐,木架后是几个婢子,木桩子一样呆滞站着。
一婢女上前道:“太子妃,奴婢为您退靴”
祁钰哦了一声任由婢女跪地,缓缓脱下她的长靴,接着由婢女为她又换上了木屐。
换好后,祁钰随谢长则绕过前殿去了一个升降梯。
“这不是风梯吗?”她在醉花坊里见过,一种人力机关术。
谢长则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伸手道:“进来”
祁钰又哦了一声,把手递给他。
风梯带二人上了最高层四楼,四楼仍是很大,刚下风梯就能听到嘈杂的欢声笑语。
谢长则走在前面,祁钰随在后面。
入目是一片宽广的楼台,由很多柱子撑着,十分亮敞,席座上人不多,高座上还没有人,显然皇帝还没有来,男女同席,俨然是夫妻座。
祁钰随着谢长则坐于左前座,右前座是大皇子及他的妻子,大皇子面容和善,朝谢长则的方向敬了敬酒,谢长则携祁钰落座后回敬。
众人皆朝他们二人这边看来。
太子妃是两年前的进士状元,举座皆知,甚至京里都传遍了,女眷只是疑惑一届女流如何能入仕做官,难不成是为提高身份地位高攀太子殿下,这叫有些王爷府的郡主有些不悦,这些郡主们当然也对太子妃的位置有着别样心思。
而更加有着别样心思的显然是斜方盯着她的谢允宜,自露面的那一刻起,祁钰能感觉到谢允宜的眼神从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祁钰回瞪过去,谢允宜掩面一笑,朝她挑了挑眉,举杯示好。
她是否有预知异能还待查证,可祁钰断不会叫她影响了她的任务,神她都敢杀,何况人。
席上还有各宫嫔妃,年龄最小的看上去才不过及笄,她们向祁钰投来或好奇或善意的目光,祁钰僵硬地维持着微笑。
这些天真的人儿,一个国破之时,她们或许不如野狗。
醉生梦死,沉沦地狱,自我催眠,除非知道真相,知道这人吃人的世界本就是地狱的真相,知道它终有一天会天翻地覆的真相,她是会心软的,可触目惊心的嶙峋骨不会,她是能控制住她的行为,可一群饿极了的恶鬼不会。
她想得出神,直到谢长则在桌下轻拍了一下她。
她抬眼望去,是皇帝,还有一身华服艳丽的贵妃,这是她猜的。
果不其然
“陛下万岁,贵妃安康”
祁钰跟着弯腰拜。
“太子妃何日回京的?”
转挑她一人问,这够奇怪的,祁钰据实答道:“前日”
“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这问得也太关照了点,不仅越过太子,还体己关心,完全就是一平常人家嫁过去被问好的公爹。
“没有,一切很好”祁钰说场面话。
“嗯,日后可要把长则照顾好,打理东宫事务,负好太子妃该尽的职责”皇帝说得和煦,仿佛真得在闲话家常。
祁钰道了一声:“是”
“都坐下吧,家宴不必拘谨”
皇帝声末,众人齐道了声:“谢陛下,谢贵妃娘娘”后回坐了下去。
接下来的场面话,祁钰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她想起了这次回来的目的,虽然不想真得履行和谢长则的约定,可皇帝若真得是妖怪,那谢允宜府上的血池必与他有关。
趁着斜阳投射进来的光线陆离,祁钰施放出一条细如针尖的蓝色幽蝶火,不仔细看应是看不见的。
而谢长则还在和皇帝说着此去浙宁的所见所闻,幽蝶火犹如细小的飞虫般落在皇帝的黑色龙袍上,祁钰控制着它小心钻进皇帝的衣服直到皮肤里。
妖怪的变化之术幽蝶火能轻易侦破,毕竟妖怪的经络和人的经络大不相同。
祁钰没有找出什么破绽来,暂证实了皇帝的确是人。
正当她要收回幽蝶火的时候,乍然惊骇,她对幽蝶火的感控突然完全消失,她猛地抬头看向皇帝,此刻他温柔和蔼的笑容竟显得是那么得阴森。
他竟也是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