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则缚紧了些:“你们的婚契官册我已差人抹掉了”
抹掉了!终于甩开荀景这个包袱,可她真得开心么?似乎没有,这短暂的小插曲祁钰并没有在意。
见祁钰消停下来了,谢长则接着道:“当今皇帝并非”
“等等”祁钰挣脱开一只手捂住谢长的嘴,是为了以防万一,被偷听到,她另一只手拈起一缕蓝光,倏忽又变成蓝色的水滴,俄而又化作小小的蓝蝶,借着指尖前上的动作飞向空中,紧接着是鱼贯而出的小小蓝蝶,不一会儿遍布整个狭小的石室,顿时把这本就不亮的石室衬亮了不少。
谢长则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本以为他会松手至少摸一摸这蓝蝶是真是假,可出人意料的是腰上的束缚只紧不松,真是个怪胎。
蓝色的蝴蝶不消片刻便围成一个球形的中空空间,里面是谢长则和祁钰。
谢长则良久没有做语,祁钰微有些疑惑:“你不问这是哪里来的?”
“你老公给的”谢长则道,语气里不带什么感情。
“对,是他给的,你继续说吧”
“他不是我父亲,可登基前的他是,那时候的他和母妃恩爱情浓,而皇爷爷”谢长则顿了顿,语末带着浓浓的怨恨,和似是而非的彷徨。
“我若说父皇他其实是皇爷爷你信吗?”
“你爹是你爷爷!你爷爷是你爹!你爹是你兄弟!”这绕口令一样的复杂关系,祁钰直觉她吃到大瓜了。
突然脑门被重重弹了一下,祁钰捂着额头呼痛。
“登基是一个节断点,你想到哪儿去了,如此断章取义信口胡诌回宫后可是要吃亏的”
“啊哦,sorry,sorry,是我想歪了,您继续说,继续说”祁钰脸皮一阵烘热,主要她听过的狗血故事太多了。
“一个人的性情有可能突然转变么?而这个转变我看得一清二楚,总角那年父皇已登基三载,甚少去往后宫,也不像在东宫时那么得情深意绵,我时常下学时跑去前殿偷看他处理军机政务,甚是繁忙,然冷落母后在我当时认为是移情别恋了,好在父皇对我比较纵容,允我让他去看望母后的请求,之后父皇和母后之间的关系逐渐升温,可一年后的一夜宿眠后,母后的行为状态异常古怪,终日惶惶自语,即便父皇去看望她也是冷淡待之,时间久了父皇便又冷落了母后,直到那日晨起我亲眼看到了母后悬梁自戕”
说到这里,谢长则落寞的悲恸难以自抑,抱紧了祁钰,靠在她的侧颈。
重生之后,他才发觉上一生是真真地白活了,某些时候他觉得这里无聊透顶,某些时候他是真地想要掐断怀中之人的脖颈,直到他花了两年时间静下心来仔细理了理前因后续。
“接下来呢?”祁钰问道。
“接下来?”谢长则冷笑一声。
“我本以为是父皇做了皇帝后权欲熏心,所以才有前后那么大的反差,竟未料”谢长则顿了顿。
“一个人的微动作和微表情是常年养成的习惯,轻易难以仿学,登基前的父皇和登基后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有没有可能当了皇帝都是那个样子”毕竟是相似的位置相似的天下至尊独揽大权。
“不会,父王他有失眠的习惯,微小的动静都有时会叫他彻夜难眠,但又不喜食药,遂他就寝前会先用瑱堵耳隔音,方能入睡”
有些细节谢长则是不愿让祁钰知道的,萤蛾是一种能够监听监视他人动向的一种微兽,谢长则幼时于东宫偶然自学而会的,他观察了许久,发现这种能力只有他会,别人一概不能,这种蛾子会说人话,却也只有他能听懂,一日他收集了一对雌雄双蛾,雄虫放在封允身上,雌虫放在他书桌上的陶瓷罐里,竟神奇地发现,这样能够远程监控,即便雌虫因空气不通而死也是可以的,但不能太远,可从东宫到明德殿(皇帝的寝宫)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时候他将雌虫凝入时常携戴的玉扳指里提前洞悉了不少意图杀他的后宫里那些心怀鬼胎的妃子。
祁钰想了想后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父皇的外壳没变,芯子换了,那这若非借尸还魂就是夺舍啊,特阴毒的一个邪术”
“借尸还魂?夺舍?”谢长则显然没有这两个词的概念。
“你怎么回事?大名鼎鼎的林正英鬼片没看过?”
谢长则眼神闪了闪。
“我必须看过吗?”
“不是,没看过也该听过吧”祁钰暂时地撇除了血池事件与谢长则有关这个假设。
“我必须听过吗?”
祁钰撇撇嘴,有点奇怪,他还是个不爱看电视的。
“好吧,你几几年的?”
谢长则揽紧了些:“还是先说说夺舍是怎么回事?”
“夺舍,顾名思义,我抢了你的房子把你踢出去了,一个人有三魂七魄这你应该知道吧,而一个人的思维意志来源于魂魄,没有魂魄就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如同木偶,所以我抢了你的身体,然后把你的魂魄踢了出去,这就是夺舍,我夺舍了你”
“所以”祁钰扭头想看谢长则此时的表情,她大概猜出谢长则要表达的是什么了,那这必属于仙族除邪的范畴内,修真界的修者难道还没有发现?
谢长则欠揍地又把她的脑袋拧了回去,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钰儿可要帮本殿除妖?”谢长则语气懒懒得,倒有些像盛烨。
“这个妖也是你的皇爷爷”祁钰试探着道,皇室之人哪个不该杀,她绝对没有犹豫的,只是她不信谢长则的决心。
“也许不是呢?也许是我的皇太爷夺舍了我皇爷爷呢?也有可能是别的妖怪夺舍了我父皇”
祁钰猛然梦醒,对啊,这样周密严谨让身边人都很难察觉的邪术必不是第一次了。
便就是他皇爷爷又怎样,这样阴损的妖术谢长则难道不怕他步其父后尘?
祁钰理了理心情,当然是想想要什么筹码,她可不是心怀宽广大义无私的人。
“可以,我同意,只不过你得变法,不对,变个制度,你依然可以坐你的皇位,只不过要变成君主立宪制”
身后的谢长则沉默了许久,祁钰以为他也在想什么筹码,又或是根本放不下他的王权,实则谢长则是在消化君主立宪这四个字的意思,根据字面意思来解释再联想祁钰口中的王在法下,谢长则很快猜到了,只是他同意,他底下的官僚同意么?
谢长则道:“不流血就等于痴人说梦”
流血,怕是有些残酷,不过祁钰心里是雀跃的,此子终于迷途知返了,不然整天背着这万里江山亿万牲口一样的人命债,是会遗臭万年,也许在未来的某些时候会被审判被贴上恶魔的标签得人人唾骂。
皇帝本就是该为人所不耻的存在。
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吸着等级社会下纳税阶级的劳动鲜血。
“你的意思是说血洗官僚集团,那谁来血洗呢?学过历史的你该知道吧”祁钰想考考这个学渣。
“今夜那十六人?商人”
“说对了一半,新兴资产阶级”祁钰道,心想这家伙脑袋还算灵光。
“应需想个噱头使朝中和地方官僚接受资产阶级队伍的壮大”谢长则果不愧是能举一反三的人。
不过她是没想到,一个皇子也能如此单纯。
“真这样顺利的话,就不需要流血了,他们通常目光短浅,易勾结”
“商人与官僚?那就挑拨离间他们”
讲到这里,直棂窗外的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