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跑这么远来?不喜欢上学?”解朔边开车边问。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解千意低头不说话。
解朔叹了口气,他这儿子从小就这样,说话比吃药还费劲,问一百个字能回答一个字都算不错的了,也许他刚才应该庆幸,没真的让他说到一百个字。
七八岁的小孩正是爱闹的年纪,只有他,整天不是在座位上发呆就是把自己关房间里一个人说话,就连学校的老师都说他实在是太乖了,安静得都不正常。解朔没太放在心上,以为他就是这个孤僻的性格,不爱跟别人打交道,喜欢独处,也许长大就好了。
但现在这件事刷新了他的认知,解千意不是乖,他是胆子太大了,大到哪都不认识就敢离家出走,还是有计划地出走——用他的手机给老师发短信,然后删除,整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刚才给老师打电话才发现这件事。
他有些不明白,解千意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到这些办法的?
看来他要重新认识下这个儿子了。
他瞄到解千意红肿的眼睛,点了根烟等红绿灯:“哭了?”
没等到回答,他继续道:“男孩子哭什么?”他讨厌男人掉眼泪,哭会显得娘们唧唧的,是种软弱的表现。即使是个孩子也不行,尤其是他的孩子。
他没指望解千意跟他说话,靠根烟提神一路开回了家。
路上解千意因为之前哭了挺长时间,有些伤神,疲惫得在车上睡着了,等到家下车时,他发现带回来的蝌蚪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一动不动。
他着急,赶紧进屋翻出个装糖的空罐子,在里面倒上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将蝌蚪从瓶子里转移过去,他盯着看了很长时间,蝌蚪依旧一动不动。
毫无疑问,它彻底死了。
解千意抱着罐子,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下水道。
解朔拉着他:“下回想去哪让王阿姨带你去,不许一个偷跑出去懂吗?”
王阿姨是家里请假的保姆。
他点点头。
解朔笑了一下:“男孩子不许哭鼻子,坚强点。”
他又点了点头。
晚上他给小黑喂完饭,倒在床上抱着兔子玩偶,仰头看天花板。
小蝌蚪死了,他见不到它变成青蛙的样子了,心里有点难过。他不知道等再见到观飞絮的时候还能不能看到,希望那一天并不遥远。
……
观飞絮跟老乞丐回到家后,小小的消极了一段时间,但并不长,吃完晚饭他就满血复活了。
老乞丐兴致来了,考背《三字经》,他不改计划,照旧只往下背了六个字,为此老头又嘟囔了他好一会。
过了一个月,观飞絮依旧跟王二妮在路上疯跑。
又过了几个月,观飞絮在某一天早上,忽然想起来之前抓到的小蝌蚪,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变成青蛙了才对。他兴高采烈地叫上王二妮,两人一起跑到放塑料桶的角落,然而却没看见那个塑料桶。
他们分头行动,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观飞絮在另外一处角落里找到了,他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老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小蝌蚪倒掉了!
观飞絮登时心凉了半截,一股怒气从胸口翻涌上来,他一定要好好质问老头。
晚上,他端坐在炕上,双手抱胸,思考到底要怎么开口才能精准地让老头愧疚,并且充分传达出自己的愤怒。
屋外传来收音机巨大的声响,但老头迟迟没有进屋。
观飞絮等不下去了,他扒在门缝看去。
只见老头一瘸一拐,拿着扫帚往戳子里扫东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这个位置扫完,他往前走到一堆草丛旁边,嘴里又是一声骂,然后手上重复之前的动作。
过了一会他收拾好,转身出院子把东西扔到外面去,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好像是在确定,末了他才拍拍手满意地进门。
观飞絮躲在门后,没留神吓了他一跳。
老乞丐警惕起来:“干什么坏事了?”
他下意识摇头:“没干。”
“狗狗祟祟干什么呢?”他不大相信,往常臭小子干起坏事从来都是闷不吭声的。
观飞絮没回答,扬起头,好显得自己气势足点:“那个桶里的东西你倒了?”
“什么桶?”
“就是那个红色的桶,你之前说没用的。”
老乞丐想起来了,之前要用水浇菜地,他正好看到那边有一个,就顺手用了,当时他还纳闷来着,桶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也没看清,他顺手就倒了。
“我用它装水浇菜地了,你找它干什么?”他纳闷。
观飞絮瞪大了眼睛:“那里面有我养的东西!”竟然被扔了!
老乞丐皱眉:“什么东西?”
“蝌蚪!就是能变青蛙的。”他脸皱皱着,痛心疾首,三个人养的蝌蚪竟然就这样没了。
“青蛙?哼,那没见到,癞蛤蟆倒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