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都下了几天了,怎么还不停?”
雨水顺着房檐源源不断地往下掉落,地势低洼的院子里积满的水迟迟未能排去。
暗流在积水深处打着旋涡,这种天气下,连门也比平时要难推开。
少年挽起湿漉漉的裤脚,雨水已经漫到了小腿肚,应急雨靴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他低头拧了一把衣角,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就哗啦啦洒了一地的水。
他把雨衣脱在一旁,嗓音清亮地朝屋里喊:“水姐——”
连喊了几声都没什么动静,他正觉得有些奇怪,就听见楼上传来当啷一声响。
“水姐?你在吗?出什么事啦!”
就在他打算湿淋淋地往楼上钻的时候,女人泼辣的声音传下来:“听到了,我马上来。”
“马上”当然不是说说而已,少年刚站直身子,不远处的木质楼梯就发出“吱呀吱呀”让人听了牙酸的声音。
这间屋子看起来年代已经相当久远,很幸运地没在一年前的大轰炸中遭到炮击得以留存,只是年久失修的墙面看起来随时会塌。
屋顶上漏了几个缝,雨水便顺着缝隙滴滴答答地钻进来,落到屋内事先准备好的盆里。
女人穿着款式简约的卫衣和工装长裤,她看了眼门后的雨,又把目光挪到落汤鸡似的少年身上,忍不住笑起来。
“哟,小橙子,你咋回事,刚去外面游完泳?”
她走上前来,伸手呼噜了一把少年的头发:“没带伞?怎么连发根都湿透了。”
程让在她的手再次覆上来之前眼疾手快地后退了一步,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语:“不仅带了伞还穿了雨衣,有什么用,我一出门就觉得有人拎着桶往我头上盖。”
女人又笑起来,她抱着胳膊靠在一旁,若有所思。
“确实,这雨下得太奇怪了。”
她皱着眉喃喃:“虽然这一年来经常发生极端天气,但是像这种特大暴雨还没有持续这么久过。”
“是啊,哦对了水姐,我刚来的时候发现,如果这场雨还不结束,你家院子里的木门可能就要被冲走了。”
程让摸着自己方才差点被撞到的膝盖,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补充。
如他所言,半开的大门后能看见院子里的光景,那扇木门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仿佛一阵风就能随时掀翻。
洛一淼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事啊,大不了到时候拆下来,我找根棍子坐木板划到上游去安营扎寨。”
程让:“……”
他果然还是无法感同身受洛一淼的心态。
“行了,”洛一淼收回目光,“我记得昨天刚发完存粮,找我有什么事?”
程让举起一只手:“不是我,是绍英舅舅,他老毛病了,一下雨关节就疼得厉害,我就想问问水姐你还有没有别的药?”
洛一淼搓了搓耳边的短发,自己刚才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的,好像一不小心剪太短了,闻言漫不经心地开口:“早没了。”
程让点点头:“我觉得也是,咱们这一年来靠得都是先前的存货,药也没补充过,他三天两头就疼,有药也早就用完了。”
“都让他早年少喝点酒,现在喝出一身病来谁管他,”洛一淼松开手,想了想又道,“算了,等会儿雨要是能停我去地里看看,让他先捂着点吧。”
程让点头应声,转身就要走。
“诶等等,”洛一淼又叫住他,“你又要去水里游泳啊,雨小点再回去。”
程让捏着自己不断滴水的头发,呆呆“哦”了一声,直到洛一淼从旁边翻出一条干毛巾扔到他头上。
“赶紧擦了,感冒了我也没药。”
说完她也不看程让,从门边顺了根棍子试探院子里的积水深度。
虽说目前还没有淹进家里,但洛一淼觉得照这个速度,发洪涝也只是时间问题。
“对了水姐,”程让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没跟那些人走啊?”
几个月前,来自中央基地的一支救援队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村落,为此地的居民带来了外界的消息,其中有人邀请洛一淼同行,后者却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听到他这么问,洛一淼先是一愣,转而又笑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留下当然是因为有我自己的理由。”
程让不解:“那你不会想家吗?”
“轰炸过后家在不在还未可知,”洛一淼转过脸来,“少操心大人的事儿。”
*
真如洛一淼所言,这场雨在吵了半个下午后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尽管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但也已经比出门即是落汤鸡要好上不少。
洛一淼套上雨衣带上雨伞,半点没犹豫地带着程让出了门——谁也不知道这会儿雨势的渐歇是不是为之后愈发的狂暴做准备。
趁着勉强可以活动的间隙,当然要把能做的事先做了。
她先是拎着程让去了趟绍英舅舅家,躺在那“哎呦哎呦”喊疼的中年人只能听洛一淼劈头盖脸一顿骂,躲在程让边上不吭声。
洛一淼简单检查了一下他们家的库存储备,又嘱咐了几句下雨天的注意事项,才撑着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