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又今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两秒,弯起眼睛回答:“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
江之聆觉得许又今能活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于精神胜利法。
但不得不说……很管用。
他正琢磨着换个地方,一时间有没想到中部避难所还有哪里是算得上安全的,想着要不干脆连夜离开算了。
虽说按理来讲跨江大桥上现在应该也不太安全,但是万一开着车就过去了呢。
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大不了就试试。
不过鉴于现在并不是他一个人赶路,江之聆自认非常善解人意地打算开口询问许又今的意见,就感觉到一处微弱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过来。
挂在高处的探照灯只照主要的通道,光线的来源是一栋离主路比较远的建筑。
有几个人影正举着手电,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身子朝他们挥手。
看起来有点眼熟,但黑灯瞎火的,对面又穿着防护服,江之聆把车往那个方向开得进了点,却没在第一时间想起来是谁,还是许又今认出来了,眯着眼说:“段梨?还有避难所的其他几个负责人。”
见是熟人,对面也稍稍放松了警惕,半推开窗子探出来,压低了嗓子朝他们说什么。
段梨语出惊人,第一句话是:“不可思议,你们居然还活着?!”
江之聆动作一顿,抬头往上看去。
许又今温和地回应:“借你吉言,我们还活着。”
“那就上来吧,这里还算是个安全点。”段梨低头看车边一边黑暗心里也犯怵,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楼里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但估计也只有三五个。
“要去吗?”许又今朝那个方向微微偏头。
江之聆没直接回答,淡声问:“你觉得现在的安全点还安全吗?”
许又今瘦白的指节抵着下巴思考了几秒,结论显而易见,别说这栋小楼,整个中部避难所现在都没有彻底称得上安全点的地方。
他没有沉默很久,江之聆却忽然有了动作,他对着玻璃窗外比了个“OK”的手势,那束微弱的手电灯光就往外挪了几步,帮他们指了门口的大概方向。
江之聆从他苍白的侧脸和毫无血色的唇角扫过,垂下目光帮明乔解开了安全带,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把你包带上。”
许又今没搞懂他为什么突然就做出了决定,不过他对哪种选择都无所谓,轻笑了声也下了车。
在危难环境下,人总是有着抱团心理的。
也许是这场突袭或别的什么原因,今晚很没道理地来了一次大降温,许又今一下车就能感到凉风往自己衣领里灌,他扶着车平复了一下呼吸。
这种感觉很不好,胸口不是漫长绵密的疼,而是心脏一阵一阵骤然紧缩,像拉扯的钝刀划过。
许又今和这种疼痛相伴了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因此他只是低着头闭了闭眼,把下唇咬得更紧了,才勉强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江之聆还在前面等他。
他的声音很淡,近乎和进风里。
“走了。”
*
安全点里果然没有多少人。
段梨说这是因为这栋楼原先是救援队存放应急物资的仓库,外面加了三道锁,只有她有钥匙能进来,只要他们这几个人之中不会有人突然变异,这里就暂时是安全的。
为了防止出现前面的状况,她还特意每半个小时就用检测仪检查一遍。
“有用吗?”江之聆看着那个立在门口的仪器,显然和他刚进中部避难所时见到的是同款,仓库里没有几把椅子,他就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着很潇洒,说出来的话却相当打击人。
“中央基地自己都解释不了异变原理,检测仪也就起个心理安慰吧。”
段梨:“……”
心理安慰好歹也是安慰吧。
她看着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明乔,问:“对了,关医生呢?她怎么没跟明乔在一起?”
“她……”江之聆下意识往许又今的方向看了眼,发现对方微垂着头靠坐在墙边,看上去还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抿了抿唇,才回过头简单讲述了今晚发生的事。
段梨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就是说她的个人通讯也联系不上中央基地?那有点难办了。”
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台小型收音机,这是和中央基地的联络渠道之一,中部避难所总负责人是个面带倦容的中年人,他身体也不算好,很多事不像段梨他们那样亲力亲为,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目前他们的状况,在听到关医生的名字时叹了口气。
其实江之聆和关雨眠的交流也不算多,大多都是来自于明乔。她被感染这件事细想也很奇怪,他们是一起从住宿楼里出来的,根据报告上江之聆红色圆圈的程度,他不理解为什么病毒在关医生身上爆发,在他们身上却毫无表现。
把人类逼到穷途末路的,真的只是所谓新型病毒吗?
这是中央基地里环境说神学派的观点,江之聆曾经有个同事信奉这个,每天神神叨叨地说这是上帝降下的神罚,后来就被抓走批评教育了,结果如何江之聆倒是不清楚,总之从那之后再也没在学校见过他。
段梨又说她先前也联系了贺传声,对方让他们现在仓库里等着,尽量不要和外界有接触,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目前他们也只知道中央基地终于回信了,只是分身乏术,不能立刻派人来支援,希望中部避难所再坚持一段时间。
段梨很想沮丧地大喊到底还要怎么坚持,但她毕竟还是中部避难所的负责人之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鼓舞了几句。
口头希望也是希望嘛。
经过这么心惊胆战地一夜,大部分人都累了,三三两两靠在墙边休息,明乔年纪小撑不住,枕在段梨腿上闭上了眼睛,。
仓库只在最深处点了一盏壁灯,室内很快就变得安静下来。
许又今还是那个姿势,呼吸平稳,只是眉心一直皱着。
过了那个点,江之聆就没什么想睡觉的心情,他站得离窗户很近,一边能看见楼下停着的车,一边听着外面逐渐模糊的警报声。
远处,白色的晨光一点点地透出来。
天要亮了。
中部避难所却成了一座血色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