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供给站室内温度比外面稍低一些,但绝不到穿长袖裹得严严实实还能舒服的程度。
众人的目光一直看着他从包中翻出一个白色的药盒,从中拿出一板药片。
“退烧药。”他言简意赅。
女孩从他手中接过,轻声道:“谢谢。”
随后他们便忙开了,有人去拿水壶,有人去换湿毛巾,一直到病中的姑娘吃完药,面色渐渐平静下去,他们才长舒了一口气。
供给站里没有淋浴室,只有一个非常简陋的厕所,江之聆已经趁之前的时间简单洗漱过,想在这里洗个澡估计是不可能的,他盘算着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再想办法。
先前聚作一团的人各自散开,江之聆找了个最偏僻的位置坐下,才发现先前那对抱着孩子的夫妻挤在休息室的另一处角落,偶尔互相说两句话,并未加入那群人的话题。
不过休息室实在太小,江之聆不需要刻意就能听见旁人说话的言语。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青年很自来熟的凑过去:“兄弟,小惠的药真的要谢谢你,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不用客气,”他说完顿了顿,“我姓许。”
这人大概真的是个愣头青,依旧能自顾自地聊下去:“那怎么能呢,我叫赵启航,刚那位是我表妹赵启迪,我也替她向你道谢。对了,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大,那我叫你许哥吧,我们是从南方避难所来的,许哥你也是去中央基地的吗?”
“不是,我刚从中央基地离开。”
听到这里,江之聆很轻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一时间加入对话的人多了起来。
“你从中央基地离开?去哪里?”
“中央基地安全吗?里面生活怎么样?”
“听说中央基地的过门安检很严,是真的吗?”
他们三言两语地,倒是交代了自己的来龙去脉。
这群人原先并不都是相互认识,只有赵启航和那两个姑娘稍微熟悉点,一个是他表妹,一个是他老同学。当时南方避难所经历了一次异变生物入侵,几乎摧毁了大部分生存设备,幸存者也没剩下多少。
赵启航一咬牙说要不干脆一起去中央基地避难,如果不突出重围,他们迟早要被困死在这方小小的土地上。
原先一起出发的人数也远远不止他们这几个,从南方避难所到中央基地的路确实太远了,正因如此,在南方避难所能正常运行时,那里的人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转移。
而他们并没有前往中央基地确切的路线图,一路上走错了好多次,遇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异变者厮杀,最终才剩下这么点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中央基地门口。
中央基地,这个之前只存在于广播中和偶尔物资补给车上的名字终于离他们越来越近,刚看到路牌的时候,赵启航几乎要落泪了。
除了最开始那个,许又今倒是为他们一一解答了中央基地的一些事,语气颇有些哄小朋友的耐心,不过这群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能一路闯到离中央基地不远的供给站,确实可以说是难得。
大多数人会折在前往中央基地的路上,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各处避难所一再压缩,仍有人不愿意离开冒险。
进入中央基地固然意味着安全,但收益往往也伴随着风险。
江之聆无意加入他们的谈话,默不作声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角落里那对抱着孩子的夫妻已经陷入沉睡,过了没多久,交谈声也渐渐低下去,或许是一切都在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江之聆试着闭上了眼睛。
幸好还处在夏天的季节,让他躺在硬床板上盖着随便从车里拿出来的薄外套也勉强能过,自从离开基地后,江之聆紧绷的神经就没有放下来过,大概是终于遇上了好几个活人,他居然逐渐睡着了。
深夜的供给站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座建筑一样安静,然而江之聆的睡眠状况一向不太好,他经常难以入睡,又在夜间极其容易被惊醒,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总会做上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梦。
大多数时候他的梦是碎片式的,上一秒还在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下一秒是从家里的冰箱中取出一瓶烈酒,再下一秒就变成了他离开中央基地前推开了一扇门,里面空空如也,江之聆却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
再然后他就睁开了眼。
休息室里依旧安静,只有愈发沉重的呼吸声隐约传来,江之聆的心不自觉一跳,一种莫名危险的预感从心里传来。
随后他带着刚惊醒的头晕和尚未平静的心跳,慢慢地抬起脑袋朝前方看去,那是整个胶囊仓唯一镂空的地方。
看不清形状的一团黑色影子就站在那里,似乎是察觉到了江之聆的目光,对方很僵硬地转了过来,发出“咯咯”的骨骼碰撞声,如果这是个人的话,那这人的上半身可能已经被扯裂了。
影子转过一半后,江之聆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摸样,异常高大却佝偻的上半身,在狭小的可视窗口下给人无以复加的压迫感。
一双在夜里发着幽光的红色眼睛一转不转,死死地盯住了他,而在这小小的胶囊仓里,他根本逃无可逃。
江之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