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之前和师兄下乡。
做非遗帮扶这条线其实很烦琐,不仅要根据手艺来决定生产商品的内容。还要和性格迥异的人打交道,但是怎么样的人要去怎么相处,夏青对这方面有些门道。
她让钱嬷嬷打水把灶台清理干净,自己整了整身上的嫁衣,开了门。
送饭的小厮没想到这回是那位新夫人,着实一惊。他后退了两步,手里的东西都忘了递,毕竟这三天来他接触最多的都是里面那位粗使嬷嬷。几乎是没见过这位段家新媳真容,却见虽是蓬头垢面但眼神极清澈。
“多谢小哥。”夏青仿佛没注意到此人的窘境,自顾自接过那提饭的篮子。对他轻轻一笑,“这几日都麻烦了。”
“啊,哦。小的只是奉命。”客客气气的,小厮本就是个外门打杂的。平时面对的贵人极少,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胡乱粗鲁地回复了,但想到眼前的人和她身上的名号。又想起主家的嘱咐,他又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怎么是夫人来应门,那做工的婆子呢?”
“原本小哥是从住宅而来,就是要我亲自接待的。只不过这两日身子不适。”夏青侧了一点身子,露出在灶台里头忙碌的钱嬷嬷背影。“且实在是我脏得厉害,想取些热水……”
“主母有吩咐,偏院不可擅自开火。”
“实在缺少器具,只得出此下策。”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色有几分凄苦,“且来之前本就听段家是好人家,却不曾想沦落此地。每日与腌菜馒头相伴。”
她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子,借此塞进小厮手里。却又道,“时也命也,可再怎么说我也为段家妇,既然段夫人每日让小哥来送饭,也是不愿见得我殒命于此,不然到时候问起责来反倒要为难小哥。”
她说得冠冕堂皇,却见面前此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银子上。也明白此人究竟是何种类型,“若是小哥能行个方便……帮我寻点东西,我且必有重谢。”
“夫人想要什么?”
夏青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想要一套尚且能穿的衣服,想要一只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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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点钱真的是什么都做不到。
有了钱之后生活品质直接上升一大截。
她不仅能喝上真正意义上的白开水,甚至还能用热水洗手洗脸甚至擦了铜镜。
这是夏青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究竟长成什么样,虽说不算很惊艳,但五官鼻子都勉强过得去。结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妙地让人觉得亲近的感觉,就算不做表情但远看似乎也有笑容。应该是夏三小姐常年讨好赔笑时养成的习惯。
夏青咧了咧嘴,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太久。
厨房那边炊烟袅袅,钱嬷嬷看不出来是生火的好手。热水一被装在破碗里依次上桌,像罗列在棋盘上的棋子。夏青把油纸摊在桌上,逐次往里倒入面粉,加水,揉面。
这里没有酵母,所以一切面团都要自然发酵。夏青对这样的步骤熟门熟路,虽说这样的自然发酵会让馒头里随之带来一股酸味,但随着高温蒸煮会让这些面团的味道散去不少。
——况且夏青还有后手。
钱嬷嬷烧完火,举着手里的铁板问夏青。
“夫人,这个是用来做什么?”
“这个东西叫作箅子。”夏青说。
在古时,所有扁平长条的东西都可以被叫作箅子,譬如偶尔会用在排水系统之上,但是在现代这种东西自然而然就成为制作美食的器具。上面已经拜托匠人开了几个长条的规则的孔,再底上铺好洗净的石头支撑,发酵完毕的面团在上面一个个铺好。
远远看上去如同白玉。
这就是最简单的蒸锅雏形。面团在里面逐渐涨大,变成夏青想要的样子。出锅的时候夏青用手轻轻捏了捏,软硬程度比她想的还要好。和段家送来的那个瘦小的馒头比简直天差地别,而真正不同的,是吃进嘴里的味道。
钱嬷嬷瞪大了双眼,“夫人,这馒头居然是甜的。”
自然是甜的,所有经历过初高中生物课的人都知道淀粉在嘴里会被分解成麦芽糖,所以米饭和馒头都会越嚼越香。但是夏青知道钱嬷嬷说的不是这个,夏青的馒头没有一丝的酸味和苦味。
“因为我在里面加了秘方。”
是让馒头内酸味减少的秘方,这是中国多年下来无数手艺人的智慧结晶也是在夏青同师父学手艺时候知道的一个小秘密。只要在面团里加入一点点的蜂蜜。不仅能综合面团自然发酵时产生的酸味,也能增加馒头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