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商隽迟这个战法,应楚是深有体会的。
当年,魔族曾率领精锐围攻忘途山,在一无天界援兵,二有“万物起源”闭关不出的情况下,红未神女便是以此战法守住忘途山的。
听闻商隽迟说出打算,在场的奉则不由得感叹:“红未啊,你怎么转世为人了,还知道使这一招,这可不是常人能想到的战法啊?”当初你是为了守住忘途山孤注一掷,如今又是什么让你别无他法,只得用这自毁的法子替人家图谋大业呢?
谭夙道:“从前也是这样,红儿知道,那魔族只围不攻,便是想持续耗着叫忘途山服软,眼见天界无人来援,红儿又唯恐给我惹了麻烦,只得那样去做……”那孩子担心自己贸然出击,便会落下口实,只得久久的与对方对峙,只待对方下令攻山,便豁了性命,不知力竭的使出红莲业火,直叫踏足忘途山之敌尽数化为灰烬。
奉则其实也知道那时候的难处,就是觉得用出此招,委实是犯傻:“在红未看来,若是见着人家走到家门口就兴冲冲的杀出去,只怕天界某些不怀好意的会说你御下无方,率先挑起神魔之战,祸乱苍生。可若是不管不顾,那魔君应楚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红未啊,也就只得把命赌上去,将一切登门踏户之敌烧尽于红莲业火当中,只可怜了忘途山中那么多天材地宝……”
是啊,确实是很傻气的办法,可除此以外,还能如何,自家孩子根本就不会想到要低头去向天界求助……红儿啊,这孩子生怕做了什么会给自己添乱的……就是这样傻气,这样叫人心疼……
在如今这个场景下,商隽迟说出此等主张,对于在场一干凡人,无疑觉得他是在发疯的,自以为息年衡绝不可能听之任之,哪晓得,这息年衡低头一笑:“是啊,哪怕是化作一片焦土,以吾辈只能依然可以在这片焦土上重建家园……”一心想要成就帝业的息年衡,怎能由着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还就是需要这样一个疯的,来替自己言明厉害,“小师弟,你有心了!”
商隽迟又是一拜:“但凭君侯驱策,在下,莫敢不从!”如今自己拜在他手下,免不得要替他顶缸,畏畏缩缩的反倒让人笑话,还不如整个大的,也叫人家不敢欺负到头上来。
不过,你到底是结盟还是不结盟?从侯府出来时,商隽迟还是没有想通最后是怎样一个结果,另外,他说是交给自己的事,也不知到底是交了如何一个事。
应楚跟在商隽迟身后走了几步,见他头也不回的往前冲,根本不搭理自己,便厚着脸皮凑上去:“看来你还是不懂啊……”
商隽迟历来就烦这些故作高深的,依旧不理他,他满脸堆笑的又道:“还是要我来给你指点迷津……”
眼见商隽迟充耳不闻,应楚便跟在他脚边喊:“哎,你倒是等等我呀!”
奉则和谭夙就在半空中看着下面发生的事,眼看谭夙一派稳重姿态,奉则不住拱火:“你看看,这没脸没皮的,你就不站出去把他踹开!”
谭夙自是见不得人家对商隽迟的纠缠,却也装出淡定模样:“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权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所以,未来的人间帝王才故意闹出此等戏码,他就是想看看,一旦自己安危难保,下面的这些人,还听不听话了。”人家是承袭得位,对到手的一帮旧人心有疑虑,在未能换上自己的一套班子前,难免要用手段,“红儿未必能想到这些,但红儿的表现,却是叫这人间帝王十分欣慰的。”
奉则道:“是啊,心思挺多的,未来的人间帝王!”然而这点小九九,如何能逃过“全知全能”的法眼。
这未来的人间帝王固然应当是一个心思细腻的,通晓制衡与打压,尽管不会亲手处置,却叫触碰逆鳞者不得好死……而要达成此等用意,将红未留在身边,是绝对有必要的。
只是,这必要的帮手,却未必只是他的棋子,由此,对于奉则起初的问题,谭夙做出判断:“他是没想到红儿能有如此表态,但毫无疑问,他已将红儿的话听进去了,未来偏安一隅,向世人彰显出一副仁德无争的姿态,只当时机适当再以雷霆手段掌握天下大局,相信这便是人间帝王今日开始的韬略了。”
奉则听得点头,随口又引出一段旧事:“我至今记得,你曾对红未说,让她要以最小的伤亡结束战事。”那还是在第二次神魔大战最紧要之际。
“是啊,所以,红儿的做法是,没让任何一方产生伤亡,唯独就伤了自己。”而现如今,红儿说出了此等非同寻常的对敌之法,可以想见,是已经拿出了自我牺牲的觉悟。“我不想看到红儿再做到这一步……”无论是为了听令自己,还是为了屈从天道,为谁也不行!
奉则笑着接过这话:“未来的人间帝王也不想,否则不会选择一条蛰伏之路。”不仅是辅佐对方成就帝业,同样也能左右人这位间帝王的所思所想,如此,方才是天道预期中属于红未神女的人间历程。
并非只想维系,而是要缔造出六界的盛世太平,就是如此一个跋扈无情的天道!
在久久不见谭夙开口的后,奉则以打趣的神态看看他:“你这心眼也是够小,居然还和天道置气?”
谭夙对他怒目而视:“奉则……”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表现,谭夙越发来气。
奉则歪了脑袋,还是在笑:“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哪怕是机关算尽犹如天道,当初不还是被你摆了一道,如今天道将红未看得严些,不得不说,这全得怪你!”
“当初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于这段往事,谭夙是怎样也记不得了。
奉则有心继续瞒他,哪里会轻易言明:“你这下记不得了,这也有记不得的好,何必非得知道那些事呢!”
眼瞅着下面说话的两个越挨越紧,谭夙哪里还有闲情对身边这位刨根问底,一咬牙便追了过去,捞着商隽迟躲开对方好几步:“怎么还在闲逛,没有差事了就不知道回家歇着?”
自家便宜兄长一跳出来就是一个拈酸吃醋模样,商隽迟见他挡在自己与应楚之间,轻轻叹息一声:“这不是在和同僚一起商议君侯吩咐的差事吗?再商议几句便回去了。”就看得惯自己被人当枪使,却看不惯自己和人多聊几句,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见其不知悔改,谭夙委屈得直吼:“要商议什么要紧的事吗?非得和他?和我说不是一样的?”自己忍着心疼把你送出去,可不是把你送出去同人家嘻嘻哈哈的。
对面的应楚从不是个有眼力的,这时候不仅没走,还舔着脸在笑,商隽迟对他没好气道:“少魔君见笑了,这便是善妒,一时半刻的也劝不住,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好了。”
应楚还是不肯走,更是抓紧时机开始自荐:“管不住就换个听话的嘛,我觉得我还是挺不错……”
商隽迟哪里还容得他再说下去,拉起谭夙便转身了,谭夙接着就展开云霄幻境,将外界的一切与彼此隔绝开来。
应楚正想笑话几句,不想自己的膝盖突然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随即见那悠哉身形闪现眼前:“仗着‘万物起源’尚未归位,你就这么来气人家,也不怕人家归来之日和你魔族过不去?”
能叫自己难以自持的跪下,除开当世仅存的那位三尊之一,还能是谁!应楚仰头直视来人,还在犟嘴:“归来的‘万物起源’未必不会是红未,他日红未继任‘万物起源’之位,尊上便做主让他与我族联姻,你是答应过本君的。”
“好吧,是有这回事……”哪怕对方在自己面前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但奉则没有对他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