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盈谷的医者都居住在药庐那边,医术高明的可以是药庐独居,医术不那么高明的便结伴群居,每月营收以药庐为单位进行结算,能者多劳,多劳多得,是将医术作为营生,投机取巧的在经营。
越是往着药庐那边去,就越是能瞧见沿途郁郁繁繁的自耕地,各式的奇花异草或为药用或为毒用被耕种在道路两侧,这是不盈谷的特有奇景,无论在外界如何难得的药草,于不盈谷内均有遍种一地的妙法……具体的缘故,仿佛是源自百年前的某件奇遇,但如今说来,也不过是云遮雾绕的传说了……
也就是商隽迟不识货,见到这些浓艳贵重的花花草草可以目不斜视,他是不知道,那些不盈谷引以为傲江湖称颂的灵丹妙药,便是在这些花花草草中提炼出来的。
不过,尽管这些花草稀有难求,却是自带了不盈谷中日常浇灌圈养的剧毒,若是不得允许私自采摘,除非肯花费巨资交换解毒丹药,否则就是小命不保。
赶巧了,正好有某处药庐的药童提着篓子过来采药,他见着商隽迟和谭夙了一脸的欢喜,完全不认生的就开始他的自我推销起来:“客人是来瞧什么病症的?我家向大夫宅心仁厚,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要不就和我先去药庐里瞧瞧……”
这药童看上去十来岁的模样,穿了一件洗得已经泛白的蓝布衣衫,看上去与这到处都富贵气息泛滥的不盈谷有些格格不入,商隽迟看着他甚是伶俐的一双眼睛,鬼精鬼灵的,就蹲下身子招手让他到了自己面前,玩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好客,只怕是你家大夫门前的生意不行,才得劳累你这小药童到处揽客吧?”这不盈谷的人,的确是不见药王庄那些医者的傲气,如此“平易近人”的招揽生意,果然是精于生财之道啊。
这下是被商隽迟给说中了,但凡不盈谷中生意好的药庐,确实不会为了营生去揽客,因为络绎不绝的贵客早已让他们忙活不过来了,也就是门庭清冷的药庐,会有出来揽客的必要。
但这药童虽然是在揽客,却毫不见卑微之态,而是自信满满的对商隽迟道:“客人这是什么话,能入不盈谷药庐的大夫,就没一个不是医术精湛的,否则谷主大人怎会开恩让我们住进来。客人看上去面容苍白,许是有什么先天亏损的大病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向大夫出手,客人必然能药到病除的……”
自己现在的面容是否苍白,眼下没个镜子在手里,商隽迟也不好乱猜,兴许人家就是为了揽客故意说出来的套话,但难为人家说对了,商隽迟道:“哈,这么厉害,那就去瞧瞧吧。”正好也是要往药庐那边去的,随便就去看看这不盈谷的医者到底有多厉害吧!
见有客人要随自己去药庐,药童也顾不得采药,想着先把人引到自家大夫手底下去才是要紧,就抱起篓子蹦蹦跳跳的领他们过去了。
谭夙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起去,心底担心自家孩子会听了人家的话受到不好的影响,开口劝慰他:“入了不盈谷的,十有八九都是为了求医问药的,要不是先天病症,要不就是后天患病,这药童不过是信口胡说,你莫要信了他的。”
商隽迟笑道:“信口胡说都能说对了,这不就是太有机缘。”自己的身体是个怎样的境况自己知道,虽然自己不管怎样了在自家便宜兄长看来都是长得一朵花似的,但如今越发临近了生辰之日就是临近了自己的“大限”,想必这时的自己,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的。所以人家才会冲着自己说什么“先天亏损”而不是冲着自家便宜兄长说啊。
“这边,这边……”在路过了一片白墙红瓦一看就建得造价不菲的药庐,又途经了一片黄墙灰瓦一看就修得贵气逼人的药庐,再陆陆续续看到一座座颇具巧意的药庐后,他们终于被领到了一座茅草铺子前。
药童本想拉着商隽迟的手把他拉进去的找向大夫的,奈何谭夙的眼神杀意太甚,药童便缩回了手,讪讪一笑:“就是这里了,我们向大夫的药庐。”
“真是别具风雅呢!”被安置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果然是必须揽客才行啊!
被商隽迟随口一夸,药童兴高采烈的冲进去叫人,商隽迟看了一眼谭夙:“这是因为医术太过高明,备受排挤,所以才屈居此地?”其实,商隽迟想说的是,这位到底是人缘不好还是医术不行啊,为啥人家的药庐看上去都这么大气,他的就如此朴实?
虽然还没有和这位向大夫照面,但这位究竟是何人,此刻谭夙心里早有了判断。他道:“何必费心这些呢,我们本就是顺道来看看的。”
商隽迟点头:“也对……”人家自己安贫乐道的,自己怎能瞎操心!
这时就见药童拖着一位衣衫不整不修边幅的大夫出来了,这大夫手里抓着个酒葫芦,嘴上骂骂咧咧的:“这谁啊,你非得让我来见一见……”在他的目光与谭夙交汇之际,他愣住了。
商隽迟看出对方在见到自家便宜兄长后变得目瞪口呆,而自家便宜兄长的脸上露出了淡淡一笑,想来这二人是旧识。
是啊,就是旧识!谭夙觉得此事并不是值得瞒住红儿的事,因为反正也瞒不了多久……鬼医向韧居然窝在这里,魏嘉暮身在不盈谷内,对此事他不会不知情……怎么他就能容忍自己的杀母仇人待在眼皮子底下,当初,他为了拿向韧一命在所不惜,这下,人在手里了,他居然让向韧活到现在?
该来的原来都来了,果然是天命已定,大势所趋……
这样的巧合都能碰上,自家孩子这下是真的非做点什么不可了……这始于诞生之初的责任啊,就算是自己一味偏袒,果然还是避得了一时,避不开一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