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下来,柳絮才早体会了孟然的聪明伶俐,连黄氏都对孟大兄夸赞连连,自那之后从来以为孟然无所不知。这会儿以为孟然难得有想不明白的事,嘻嘻笑道:“哈哈,孟大兄难得有不明之事,十四叔,你快跟我们说说吧。十四叔你不知我们孟大兄多聪明,再不说便要被他猜出来了!”
柳十四虽然早年为孤,但是天生一颗善心,他见孟然神情不愉,猜这孟家的孩子生性敏感,加之见识过他的聪慧,可能被他猜出其中缘由,于是拱了拱手:“孟大郎,莫怪我想多了。实在这是柳家的祖山,有些事不好对外人说,还请你见谅!”
“孟然不是外人!你就尽管说吧十四叔!”柳絮才弓着身子,搓着小手,做足了愿闻其详的姿态。
柳十四无奈,恰在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进了帐中,他身上穿着野兽的皮毛,显然是经过妇人之手改制,显得饱满暖和,两只手臂上堆满了野味。柳十四腾得站起行礼:“十八叔,你怎来了?”
老十八点了点头:“你将这些野味烤给这些小辈吃吧,难得他们都喜欢你,把你那身手艺好好施展出来才好!”
“好嘞!”柳十四连声说好,众位小辈也跟着柳絮才喊阿翁见礼,老十八点点头就走了。
原来老十八就是祖山巡逻人的领头,他虽与族长柳达同辈,岁数却差了几十岁,柳十四跟着这位十八叔多年,早已亲如父子。
这些野味早已收拾好了,柳十四只需用刀细细地切成肉条烤就是了。孩子们早忘了祖山的秘密,各个兴奋非常,都等着这难得又新鲜的宵夜。柳絮才见野味繁多,恐十四叔切起来繁琐,便要请十四叔的刀来帮着切。
柳十四因在祖山巡逻之故,不论是防贼还是防兽,身上带的刀自然不少。但是要让柳族长家大小姐动刀,他哪里肯。孟然在一边道:“阿叔,让我来帮你吧,我使惯了刀子,不碍事的。”孟然起先因柳十四防着他,心里芥蒂,没想到他一个半大长辈竟然对自己解释致歉。他活到这样大,自他父亲死后,孟家各个蛇蝎,逼他和他母亲至此地步。
他身世凄惨,更是被很多人奚落,唯独柳家的侍郎夫人疼惜他,她家的几个孩子与他也是真心玩乐。他于十四叔不过是陌生人,十四叔高处长辈之位,却能低身和他这么个破落孩子沟通,他心里感动,又自责自己敏感太过。幸亏柳大小姐给他找了个活干与十四叔亲近,好让他心里好受些。
十四叔见孟然说得笃定,自腰间掏出一柄锐利小刀递给了他。柳絮才也不介意,反而笑说孟大兄比她会切,就是不知道要是让孟大兄做女红是否一样心灵手巧。孟然习惯了柳絮才说话不着调,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他还是难免眉头直抽。
柳同林最爱抓住这样的时机来调侃孟然,孟然平时总爱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但是他那个妹妹定然是这孟大的魔星,三言两语便能说得孟大面红耳赤,偏偏柳絮才还不自知。
柳同林敢调侃孟然,其他孩子却是不敢,何况柳絮才若是听出来了,还会出来维护,谁又想惹柳大小姐不快呢?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了那个祖山的秘密上。
“十四叔,你就告诉我们吧,你瞧,孟大兄还替我们切肉呢,他不是外人。”柳絮才明眸闪闪。
柳十四烤着肉,笑道:“好好,那我说了吧。”
“按理说来,我们祖山东西两边隔得远,确实选在哪处都难以连通两边的消息。不过,我们祖山有个特殊之处,西山地势矮,对比着来说要贫瘠得多,东山就不一样,山货要多得多。方才你们十八阿翁带来的野兔啊野鸡啊可都是东山边捉来的。”
“别人不知道,要是那些想来祖山偷猎的贼一来就能瞧出不同。但是从西山到东山路极难走,非常险,除非不要命的,否则都得走到附近的那条路上。所以我们巡山的就驻扎在这里。”
“那我去西山偷些野兔野鹿便是,再不济砍些木头回去不就好啦,何必硬要去东山呢?”柳同林等十四叔烤肉等得很焦急,忍不住回了一句。
孟然也在学着柳十四烤肉,他选了半只野鸡来烤,柳十四连连夸他烤得比自己好。孟然听柳同林这幼稚的回问,赶忙说话。
“人家做偷猎贼是为了几只野兔野鹿几段木头的事么?都做贼了自然是铤而走险,冒了这样大的风险,更要去山货多的东山多弄些狐狸貂豹子回去才值当,你以为玩过家家呢?”
这小子,真是记仇,方才说笑他两句就给他记恨上了。柳同林恨得牙痒痒,可他说得很对,只好忍气去吃十四叔递过来的烤猪腿。
柳絮才却有些不明白:“孟大兄,为什么不偷野兔野鹿,要偷狐狸豹子呢?有什么不同吗?”柳絮才在长安都见过这些动物,野兔野鹿不咬人,狐狸豹子还咬人呢,为何孟大兄却说要偷会咬人的。
夜里天寒,柳絮才身上披着一件黄氏让人送来的貂皮,她蜷缩成一团,不让一处冻着。柳絮才歪着脑袋看着孟然,十来岁的娘子头发已是绵长柔丝,此刻正垂落在地,柳絮才一时无觉。
孟然的左手在烤肉,他把另一只手放到自己干净的衣裳上狠狠蹭了一遍,又蹭了一遍,仔细看了看,确定没了污脏,才把柳絮才的头发拖起。
“你且想想,你身上这件大衣是什么?”
“我阿娘说这是貂皮大衣。”
“这就是了,貂啊狐狸啊,它们的皮毛价值千金,自然是为求财了。”孟然慢慢说,轻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