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沿着绿道往下走,爬下一段山坡,来到一块平地,沿着山涧小溪,又溯流而上。
她在岩石上跳跃,趟过溪水,或拿照相机拍一朵花,或掘一点湿苔藓,放进试管。
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和队友的讲话声。
“我在岸姐八点钟方向。”
“我这里快结束了。正在往上走。”
“我到了绿道23公里的界碑这里。”
……
江岸耳朵里的对话声,此起彼伏。只有她屏息凝神地眯着一只眼,调整着高清照相机的光圈。拉近,再拉近……
“岸姐?”
“岸姐怎么不说话?”
江岸小声地,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嘘,亲爱的们,我拍到一只穿山甲!这个小家伙此刻正在愉快地享受它的蚂蚁午餐。哇,同志们,它身上的鳞甲好酷啊,真的像古代战士身上的盔甲。”
对讲机里个个禁了声,都在自动脑补江岸现场直播拍摄穿山甲的画面。
下午回到营地,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围到江岸的身边,想一睹穿山甲的真容。
“给我看看,岸姐。”
江岸把照相机递给石磊,独自走到帐篷外的折叠椅上坐下来。她的头发上、牛仔裤上、冲锋衣上,登山鞋上,粘的泥土和草她都懒得去掸掉。
她撬开折叠餐桌上的一瓶罐头,又撬开另一罐。桌上堆放着方便面啊、自热饭啊这些食物。她看着帐篷里的同伴们笑声连连,逗趣打闹,要是能在这儿吃上一顿烧烤,煮一壶茶就最好了。这么好的风景!对旅行的人来说是诗意和浪漫,对江岸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以苦为乐的修行。
晚上,大家总结了一下一天的情况,就早早睡下了。累了一天,睡得真沉。
第二天,是去塘公山西东侧。
一早,九点就上山了。天气有点阴。
江岸和队友沿着绿道前行,在前面不远处他们将下到路两边的山坡上去采集植物信息。穿林而过的绿道沿山势蜿蜒起伏。昨晚,山林的露水使地上湿漉漉的。时不时有一辆自行车骑行爱好者,风一般迎面而来。
今天,还有一队人出现在绿道上。是江岸昨天进山时见过他们训练的那群职业橄榄球队的人。他们统一着黑白两色队服队,胸前印着logo,背后是金色的尖锐几何体英文缩写。他们沿着绿道跑步,队伍拉得长长的。有的人在前面加速,有的人在后面慢跑。他们经过的每个瞬间,江岸和队友们忍不住盯着他们看,又帅又man的男人,谁不想多看两眼?
橄榄球队的人,一大早出来越野拉练了?一大早,就有这等福利。
他们有的也侧目观察他们。他们应该也会感到奇怪吧,这路边站着的是群什么人?全副武装的,只留俩眼睛在外面,胸前对讲机、相机、微型摄像机,手里拎着三脚架,背上背着大包小包,身边还一堆仪器。
可能是剧组拍电影的!
江岸拎着三脚架,往晓燕胸前一塞,“人全都走了,还看!”
晓燕一个激灵回过神,紧紧接住三脚架:“噢噢噢,干活!干活!”
江岸把嘴靠向对讲机:“十二点,回营地集合。保持联络。”
“收到。”
“收到!岸姐。”
“出发!”
江岸沿着绿道往下,俯身穿过高高的灌木丛。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长期的野外锻炼,练就了他们像鸟一样锐利的眼睛,和水鹿一样敏锐的耳朵。跪着、蹲着,匍匐、侧卧,拍拍拍,测测测,挖挖挖,青草尖上的露珠打湿了她的裤子,她全然不顾。
九点半左右,她正在一处石缝间对着一株野生兰草拍照,用铅笔在本子上记录数据。
忽然,她听见上方不远处,有一个声音传来,随着几声闷哼和“嘶,哎哟哎哟”,她竖起耳朵细听。有人!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江岸对着对讲机询问:“大家没事吧。”
晓燕:“没事。”
石磊:“在呢。”
叶子:“在,没事。”
江岸再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上面的确有人。
江岸抓住一棵大树,登山鞋抓住泥土,三两步就登上了土坡。“上面是谁?有人吗?”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可以帮帮我吗?”
江岸隔着树叶,看见一个人躺在土坡下的灌木里。
江岸拨开树叶,走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