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庭入戏深,赶人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而心中暗语同姜少棠说道:“师尊,你先回避一会儿,等那人来了,我将事情弄清,你再来助我。”
说罢,他脱开姜少棠的手,头也不回地进屋闭门。
进屋之后,见外头那固执师尊总算听进了一回话默默离开,莫晚庭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露笑,可只笑了一下,便觉着不对,如今他可是被负了心的可怜女子,要装,便要装彻底。
他垂下眸,两手探向耳垂,咬牙用力按了一下,再抬眸时,不仅双眼含泪,眼角还多了一道明显泪痕划过脸庞。
没过多久,如他料想的一般,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慕安姑娘,是我。”
来得正巧。
莫晚庭红着眼开门,见到那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尽力抑制心中喜悦,他提起丝帕假意试了试泪,说道:“坊主寻慕安何事。”
“有件事,想问问姑娘。”那人也不客气,直说,“可否进屋一谈?”
莫晚庭将丝帕收起,侧身让道,言:“坊主请进。”
那人进了屋,才坐下,便开门见山问:“看姑娘气质不凡,不似困于邓通之人,为何来我乐坊做乐伶呢?”
你直白了当,那我也直叙胸臆。
莫晚庭压了压声音,哽咽开口。
“说了怕让坊主笑话,左右不过是小女为情所困,不得解脱,于是便横了心来这极乐坊,欲与那孽缘断绝往来。”
自古孽缘情劫,多是渣男怨女,方才那段“怒赶渣男不相往来”的经典,正是来自前些日他赠与妹妹闲读的民间话本中:一蕙质闺秀遇上一衣冠禽兽,一片痴心交与对方后,却发现自己仅是一替代品,绝望下不顾一切投向风尘,决意报复渣男。
这样的故事,除了俗套,还是俗套,莫卿河看了连连摇头,而莫晚庭只看出了那闺秀执念不浅,怕是容易引虫上身。
但此俗套故事,用在此时,却恰好能作饵钓一钓那预谋不轨的坊主。
果然,听了莫晚庭一番话,那坊主立即表现出关心之态。
“姑娘可还好?为那负心之人伤心着实不值当。”坊主顿了顿,又说,“从今往后,乐坊再不会让那人见你,姑娘尽管放心,日子长了,你定能将那人忘记。”
若是平常,“姑娘”应是应着话,说些感恩戴德之词,可莫晚庭自然还是要坦诚说出“姑娘”的心里话。
“多谢坊主,可我在那人身上错付了心,如今再想忘记,谈何容易。”说着,莫晚庭抬手捂着脸,指尖悄悄划过耳垂,只一瞬,泪眼欲滴。
“倘若真想短时间忘记,也并非全无办法。”
话落间,坊主取出一物递给莫晚庭。
“此物,便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莫晚庭定睛一看,正是那缠枝莲纹银鎏金胭脂盒。
“此物是?”莫晚庭缓缓接过那胭脂,明知故问道。
“是胭脂,加了一些安神香料的胭脂。姑娘若是再思起那人,便抹一指胭脂附于面上,保准你将忧愁统统忘却。”
“此物当真有此奇效?”莫晚庭看着胭脂盒,不可思议说道,“若是如此,此物应名为忘忧。”
坊主听闻,笑了笑,道:“这便是忘忧粉。”
“可小女初入极乐坊……”莫晚庭推出胭脂盒,客气道,“如此奇物,实在不敢当。”
“快收着,此‘忘忧粉’,也是我坊的‘制胜之宝’,坊中数十名乐伶都有。”坊主将胭脂推还给莫晚庭,“姑娘才貌双全,上台第一日便惊艳众人,此物赠与你是应该的。”
数十名……
莫晚庭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点点头。
“那小女,便多谢坊主。”
坊主见莫晚庭收下胭脂,扫了一眼琴房,温声笑言:“此屋无床榻,你往顶层去,靠梯长廊尽头处有一间空房,你且先住下。”
说着,那人又忽然牵起莫晚庭的手,惊得莫晚庭一颤。
“姑娘莫慌张,入了我极乐坊,坊中即是姑娘的安身之处,住在顶层的姑娘,也大多是与你有相似经历的可怜人,姑娘若有任何疑问,也可询问她们。”
莫晚庭又道了一声谢,那坊主转身离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他攥紧手中胭脂盒,默默又从怀中取出一胭脂盒。
坊中数十名乐伶都有胭脂,她们是否也与出逃的云悠一样,已经成为了虫怪的宿主。
这胭脂究竟是如何来的,失魂一事与他的残魂又有何联系。
极乐坊,依旧迷雾团团。
莫晚庭一边思忖,一边移步上楼,来到顶楼的一刻,突然被眼前景象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