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屈那人战战兢兢地起身,回头瞧了瞧人堆,不敢作声。
裴石冷笑一声,语气加重:“今日不知同休共戚,便一同罚了。左右房的,我念你们未明犯,免去沙袋负重,但照样跟着他们绕院陪着跑完。”
他话音刚落,原本勉强压下不满的人们如今祸及萧蔷,终于忍不住了:
“别人犯错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让我们陪着受罚。”
“不是说罚不责众吗!”
裴石提高声音,冷冷道:“你们身处一处,连府中召集都不能彼此传达照应,今后若是真遇刀兵血战,是不是也要眼睁睁地身边人死在脚下,只顾逃命?!护院非一人之力,护得不只是自己,你们便是同生共死的命运。连这点都不明白,也难怪你们不愿意守家护院。”
他还是跟以前那边,说话直刺人心,一时间院里鸦雀无声。
可黛玉很是满意。
贼寇几番入府杀掠,若是真贪生怕死,早便离开了,或是死在刀下。这些劣奴其实是自私自利,便是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只得讲他们都管起来。
黛玉终于起身,环顾众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一人让府门洞开,便是引狼入室,全府遭殃。府中破绽实太多,皆是心不齐令不行。众人生死安危是要紧事,往后有违令抗命的,便一次算清。”
她语气转冷:“今日之罚,照裴总领所定。至于传话婆子,月钱扣半,警示其办事不用心仔细,叫她们明日想好解决之法来找我。”
这下可好,这五人不仅自己受罚,还要连累左右两房和传话的婆子受罪。五人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言,只想着往后在府中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一阵了。
至于他们是故意,还是无心,明眼人都看得出当家奶奶和总领并不关心,也只有他们五人自己知道了。
许多人原想着像以前一样拖一拖、敷衍了事,只要等着主母发话宽宥,或是她又待人刻薄,这外来的护院总领自会识趣离开。
可他们没想,另那三个不清醒的,当家奶奶更是不由分说直接处分了。
“今儿喝醉吃醉,明儿便能打瞌睡叫人撬开门浑然不觉。既无心在府中当差,我也不勉强。这三人用水泼醒,然后打出府去吧。”
这下可好了,这三人出去之后怕是凶多吉少,这当家奶奶的手腕比裴总领不相上下了。
而这护院总领显然与当家的互相信任,实权在手。
黛玉自从不再被贼寇压得喘不过气后,便今非昔比。她本就有足够的胆识和定力去面对已经家败人亡的贾府。
更何况众人不知,她与裴石是过命的交情,只要裴石在,只要手中林家的家业在,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黛玉统御贾府。
当然,守家护院,便是以命相搏。
黛玉作为当家主母,手头又充裕,便也论功行赏。
她开出重赏:凡是能活捉活尸的,赏五两银子;若是能活捉贼人的,赏一两;若是因公殉职的,出了抚恤金,贾府照拂其家小,不另遗属流离。
功赏是用来利诱小人的,怀柔是用来回应忠心。
此言一出,不少人目光微动,众人应诺各自分赴寻访点位当差。
倪二凑到裴石面前,问:“裴总领,我们三人怎么安排?”
黛玉拿不定倪二他们在府中究竟要如何安置,但是裴石却毫不客气,要倪二他们守着正中府门,夜深了陪他一同巡夜便好。
倪二领了差事还挺开心,回头唤上王短腿和瘦子,往正门而去。
众人散去,黛玉与裴石立于仪门之下。
远处天色染红,像燃尽前一瞬的火焰。
黛玉神色忧虑,“若是尸潮逼近京中,接下来几日,京城怕不是活人地界了。”
裴石却没有那么多顾虑,“毕竟是天子脚下,莫说宫里了,便是各家官宦王府,高墙大院,只要严守家门,活尸也难侵-犯。”
黛玉轻叹:“只是城中百姓……”还有宝玉在外也不知如何。
“人各有命,佛祖尚且不能度众生,何况你我凡人。”
裴石作为护院总领,陪黛玉回后楼,“入夜后活尸还能清除城中贼寇,也未尝不是好事。而白日活尸躲藏在阴暗处,也不是无清除之法。只是我们还需日防贼寇,夜拒活尸,先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才是正事。”
黛玉也明白其中道理,眼见着红霞渐失,天色渐暗,不仅府中巡视家丁紧绷如弦,就连黛玉也然是心中忐忑。
她从未指望贾府能得长久繁华,但是这府中一砖一瓦都应该燃尽他们的价值,再付之一炬也不枉。
裴石在后楼一楼有一处歇脚处,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门前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红,快替我通传。府外来了一群人,说是安阳医馆的要来投奔。”
小红知府中如今有严令,除非二-奶奶亲至,谁都不许打开任何府门。
她仔细问了,知道府外多是妇孺,便要上楼通传。
裴石从房中-出来,当即阻拦道:“原地守夜,不许开门。”
见小红和来通传的王短腿面面相觑,他冷声喝道:“天色已经黑了,要开了府门引活尸入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