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处,睡醒了伸懒腰的许子梦见到这一幕,一个哈欠被吞了回去,挤出眼泪,他揉了揉眼角,瞪大一看,方知自己不是在做梦。
许子梦摩挲胡子,哼笑一声,转身回去找景王,答应了他做王府教书先生的请求。
景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大喜,连忙行礼:“多谢先生!待我明日去冯府交付侑金,解了师生之名,便再按礼叩请先生!”
若有许子梦做阿闲的老师,那可真是天降奇缘。
景王迅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景王妃,景王妃也高兴不已。
褚松回得知后,心生迷惑。许子梦一向无拘无束,怎么会答应当授课先生?
“老头我与景王爷投缘,怎么,不行啊?”
许子梦得意地笑笑。
他戏谑道:“我瞧小王爷颇为好学,不如你也当他的老师,如何啊,褚、公子?”
在“褚”字,他特意顿了一下。
自作孽不可活!他倒要等着看不可一世的玄衣侯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褚松回:“……”
倒也不是不行。
赵慕萧在石桌上睡得满脸通红,迷迷糊糊地挠着额角,听到这话,迟钝地抬头看了看,看到一片模糊的人群,眨眨眼睛,配合娘亲给他擦脸的动作,侧过身去,刚好认出了未婚夫的白衣人影,瞬间绽笑。
景王妃打趣道:“萧萧,楚公子做你的老师,教你习字启蒙,可好?”
赵慕萧虽还没睡醒,但用力点头:“好!”
褚松回抿了抿唇,压下上扬的唇角。
正是炎夏,心中却似有春风吹拂。直至回居所的路上,都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悠悠打马过竹径,他又吹起了洞箫。
在后面护随的朱辞与蕴青小声说悄悄话,“侯爷这几日心情都很好呢。”
蕴青忧心嘀咕:“可不是,冒充人家未婚夫,戏弄人家,侯爷倒觉得好玩,只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
褚松回一首曲子吹完,啧了一声,“怎么这么远?”
“侯爷,竹枝山道这儿就是很偏僻,您又住在山上,满打满算离灵州城足有一个时辰呢。”
“那就去城内置办个宅子。”褚松回沉吟,想了想,“离景王府近的,不需要太好,但要有书香气。”
蕴青道:“是,属下明日便去办。”
褚松回微微一笑,“现在,立即,马上。”
这般着急。蕴青愣了愣,不敢迟疑,“是!”
他刚走了没多久,千山就追上来了,“侯爷,将夜还在冯府外盯着。冯府请了郎中,冯季老匹夫方才醒来了,在屋子大摔东西,将您痛骂,后来竟又气过去了,好一个无能狂怒!您是没看到,那脸真是五颜六色得很!”
“便宜他了。”
千山有些担忧:“不过侯爷,您隐藏了身份,那老匹夫会不会将您说出来?若那样的话,景王府那边,岂不暴露?”
“他不敢说,也没脸跟我对峙。”
否则也不会见到他,就给吓晕了过去。
想起这个人,褚松回冷笑一声,好心情散了些。
他父亲褚原在平叛战争中,为简王所杀。战乱平息后,群臣至灵堂吊唁,其中也包含冯季。冯季痛哭流涕,惋惜将军离逝。众人都不禁感慨,二人生前极度不和,谁知死后冯博士竟这般伤心。
八岁的褚松回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无意中看到冯季在灵堂前厅一侧的假山后,取帕子抹去眼泪,笑了。
那是一种充满恶意邪气的笑容,对死去的人,极不尊重的笑容。
即便到现在,褚松回再想起,依旧觉得恶心与愤怒。
他勒住缰绳停住,戾气再度浮在心头,一口恶气,只想出个干净,于是便转身回城。
抵达冯府时,天色已黑,灵州城满天的繁星。
他潜进冯府,循着灯火和将夜探得的指示,直往冯季寝居。
屋内寂静,残留浓苦的药味,梁上丝纱摇晃,桌上书卷翻动。
暗夜中,褚松回脚步无声。
突兀的风声吹响窗棂,在褚松回看不到的地方,闪过一道黑影。
次日,天光微亮。
景王带着侑金、礼单,以及两个孩子,登冯府之门。他们在会客厅等了半个时辰,却无一人来问,甚至连茶都没有。问奴仆主人何在,却没一个好脸色。
赵闲问起冯云瑞,那小厮更是理都不理,扭头就走。
赵闲气极了,“好蛮横无礼的奴仆!竟敢把我们晾在这里,回头定要让云瑞兄好好罚他们!”
赵慕萧道:“若无主人授意,他们怎敢如此?”
赵闲哑口无言,哼了一声,“那也定不是云瑞兄授意。”
景王也是极为寒心,心道再等一炷香,若冯季或者冯云瑞还不出来,他便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了,直接放下东西就走。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堂外传来尖叫,还有杯碗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尖锐的女声和骤然响起的嘈乱。景王不明所以,待走到堂外,才听清楚婢女惊慌恐惧的声音说的是——
“老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