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别墅,白清婉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了,她紧扶着木质的楼梯扶手,强撑着快步向二楼房间走去。
“阿宴……我先回房间了。”
她的声音虚弱得可怕,看她兀自在自己面前强撑的模样,沈宴心下黯然,他克制着站在她身后没有跟过去,眼神却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轰——”又一声闷雷响彻天际,挑高极阔的别墅正厅甚至有几声隐隐的回音,巨大落地窗雨迹如泼,黑沉沉的屋外大雨倾盆。
楼梯上的白清婉踉跄了一下,沈宴下意识往前移动了两步,面上忧色更甚,却堪堪隐忍着再次停在了原地。
直到白清婉回到房间,二楼传来清晰的关门声,他才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驻足少顷,而后迈开长腿,返回自己的房间。
换了睡衣,望了望窗外依旧未停歇的暴雨,他还是忍不住打开房门,踱至隔壁房间门口,踌躇再三,他抬起手——
停顿少刻,沈宴反身下楼,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再次返回白清婉的房间门外,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轻声叩响了房门。
半晌没有回音。
“婉婉,”他出声道,“你还好吗?”
过了良久,里面才传来白清婉的声音:“阿宴,我……还好。”
沈宴停顿了片刻:“那好,”他看了看手中的水杯,将其放在一边,“我就在门口陪你,你别害怕。”
话毕,他听见门内安静少许,接着是几声拖鞋的声音,不多时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白清婉面色雪白地站在那里,声音微微颤抖:“阿宴,”她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干嘛站在门外,你进来……”
见她的样子,沈宴眸光微颤,刚准备弯腰拿起水杯跟进去,头顶传来她的声音——
“阿宴,我可能……不太好……”
沈宴惊诧抬眼,就见面前的白清婉身子摇晃了一下,她伸手想抓住门框,但又虚弱无力,整个人顷刻间就向后倒去,沈宴的心猛然一跳,立刻起身托住她,而后犹豫少顷,还是将她拦腰抱起,穿过书房走进卧室,温柔放在床上。
余光扫到被子上洒落的小团头发,沈宴瞳孔吃痛一缩,下意识望向她的脸。
此刻她紧闭着双眼,面色有些病态的惨白,额间有细密晶莹的汗珠,秀挺的鼻子浸湿,一向清润的嘴唇失了血色。
喉结滚动,他此刻无比想要抱紧她,紧紧的,用自己的胸怀温暖她、护着她。
沈宴的嘴唇抿紧、下颌线绷直,还是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绪,缓缓起身——
然而,一只小巧的手却伸出来,轻柔,却坚定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阿宴,别走。”
“轰——”地一声,窗外又一声雷声炸响,沈宴觉得自己的胸臆中好像也有什么东西炸响了,而后又坍塌了一块,他觉得后颈处有些发麻,双手似乎僵住了,过了好久血液才恢复流动,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我守着你。”
“嗯……”她声音含糊,睁开有些茫然的眼眸,一瞬间有些雾霎霎的,等好不容易找到了焦点,她凝住眼前近在咫尺的沈宴,点了点头。
沈宴内心柔软一片,他未有一刻有如现在这样真切的体会到,他是真的,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按捺内心的激荡,准备起身搬一把椅子,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彻夜守在她身旁。
但是腕上那只手却没有松开,他低头看了看,也不舍得拨开,就缓声道:“婉婉,我去搬把椅子,门口,我来的时候还给你接了杯温水……”
还没等他说完,那只手却将他往下扯了扯,力道依然虚浮,却隐隐约约带着某种不容置疑:“阿宴,我不要。”
“什么?”
“我不要你走……”
“我不走,婉婉,我只是……”
“抱抱我。”
一整晚的隐忍和克制,在遇到这一句话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他松了撑在床边的手臂,顺着她拉他的方向,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拥住她,他感到心神剧荡,只得凭本能拥抱住她,说不出话来。
“阿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嗓音略哑地轻声应:“嗯?”
“你上来吧。”
沈宴手指微蜷,乌黑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过了几秒种,见他迟迟未动,白清婉轻声说:“你这样半趴着多累。”
而后又道:“反正……也不是没这样过。”
沈宴的耳朵熏染上了红晕,维也纳的月色毫无防备地闯入他脑海。
白清婉感觉到耳畔的沈宴点了点头,而后,他拥着她顺势半躺在床边,白清婉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沈宴把被子拉上来,帮她掖好。
几声余雷奏响,感受到怀中人的轻颤,沈宴拥紧她,低下头,他几乎下意识想要怜爱地吻一吻她的发顶,最终,却只是把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呼吸着鼻翼的茉莉馨香,叹了一口气。
“别怕。”他轻声说,“有我在。”
“嗯。”白清婉把自己埋在他怀中更深一些,紧紧闭着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雷雨渐渐止息,只余窗棂流淌的汩汩雨水声间或响起。
沈宴听到怀中人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她终于不知何时慢慢睡着了。
半靠在床边抱着她的沈宴姿势却并不舒适,不过今晚他也并不打算入眠,像曾经很多个雷雨夜一样,他情愿静静守着她。
稍微偏过头,沈宴能看见怀中的她睡得恬然,洁白的额头肤如凝脂,密扇一般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翕动,鼻尖发白,纵使在睡梦中眉头依旧轻轻蹙着。
他静静看她,思绪飘远,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何等明眸善睐让人见之不忘,想起异国他乡无数个日夜的相伴,想起畔罗山顶飞过的群鸟,想起她身穿婚纱向自己款款而来……
静夜中,只余床头柜上那盏台灯孤寂地亮着,他伸手将其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