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我应了声，“我是。”

“病人现在情况很严重，想救的话就立刻去交钱做手术，做不做？”

“做。”我下意识回答。

可下一刻孙姐拉住我的手，“不救的话还能活多久？”

“孙姐？”

“不救的话谁也说不准还能活多久。”

“哦。”孙姐点点头，迟钝地回过头拍拍我的手，“小陈，你听我的，不救了，这是你大娘的意思。”

“不行。”

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能说不救就不救了？

“小陈，你大娘老早就想到这一天了，她怕你难过，提前跟我说，如果到时候真要在她身上动刀子，插管子，那她宁愿死也不做这个手术，她不是怕花钱，她是怕下去了，儿子认不出她，你听孙姐的，自从她儿子死了你大娘过得太苦了，她真想去就让她去了吧。”

原来早就想好劝我的话了。

所以她早上才会那么珍重地跟我说，“孩子，你想让我活，我就努力活，但要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别难过，生死有命，咱们普通人强求不来的，何况你大娘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次也是这个情况，我晕倒了，做了个手术，醒过来的时候，我儿子就没了，要是这次再晕过去，我真不想醒过来了，到了那边，我一定求阎王爷保佑你一生平安。”

“时间很宝贵，做还是不做？”护士有些着急。

我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答复她，“不做了。”

“确定？”

“……确定。”

“真的不做吗？”是一直没说话的宋远。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什么意思？”

宋远走过来，眼神有些无情，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她的儿子可是为你死的，小智，你忘了那场车祸替你死的那个人了吗？他就是里面那个人的儿子。”

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人叫连雾，五个月前，他的母亲突发恶疾进了医院，他为了钱去了红灯区，在那里遇到宋恒，宋恒用一百万买了他一条命，连雾替你去死，他帮连雾的母亲治病。”

“那为什么——”

“为什么连雾死了，他的母亲还没有得到救治？”

宋远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因为他跟你一样，信了一个不值得相信的人，连雾死后，宋恒怎么可能会记得他的好呢？”

“好了，你现在知道一切了，我会帮你救她，做完手术后会把她送到国外最好的医院修养，找我信得过的心理医生替她疏导，让她安享晚年，但代价是，你要回到我身边，好吗？小智。”

我能说不好吗？

我有选择吗？

为什么又把我逼到了这一步？

我只能点头。

宋远很满意地笑了，接过护士手里的单子签了字，然后拉着我的手，想要离开。

孙姐追上来拉我的衣服，我拍拍她的手说，“没事的，孙姐，一会儿大娘醒了，你替我再照顾她一会儿。”

“小陈。”孙姐很戒备地看着宋远，“这个人是谁？”

宋远没有说话，也盯着我看，好像也在等我的答案。

是谁啊？

该怎么介绍呢？

如果放在几年前我会说，他是我哥。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我会说他是我此生的爱人。

可偏偏是现在，现在的宋远对我而言是谁呢？

哥？

前男友？

还是——

“债主。”我终于想明白了，宋远现在是我的债主。

我欠了他很多钱，还有一条命，把这些都还完了，我们之间的缘分才会尽，才能永远不再见面。

听到我的回答，孙姐有些心疼，不肯放手。

宋远看上去也不满意，握住我的肩膀，对孙姐笑笑，“我是他的男朋友，他很久没有休息了，我先带他去休息，辛苦您一会儿帮忙照看，明天就会有人来接您的班，把大娘带到美国去治病。”

听见男朋友三个字，孙姐愣了神，手也慢慢松开了。

宋远半抱着我向前走，走出电梯，走出医院，回到车里。

车子启动。

我问他：“要去哪儿？”

他抬起我的下巴，亲昵地吻了吻我的唇，用鼻尖蹭了蹭我的眼睛，答我：“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