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骄尝了一点就不吃了,方许年吃完自己的就把他的那支拿了过来,从另一边下口,把骆明骄没碰过的那边吃完才扔。
骆明骄坐在方许年家的沙发上,看着湿答答的鞋底觉得无比烦躁,他从茶几上拿了纸巾擦鞋底,越擦越觉得烦闷。
可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又为什么会觉得憋屈。
“这个小区原本的住户都互相认识,就算关系不亲近,也是脸熟的邻里,所以大家有事都会互相找人帮忙。晓宁他们家也是单亲,罗阿姨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同样过得辛苦,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我妈说生活就是很缺德,总喜欢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插曲,让每个人都很烦躁,同时也会让那段时间的记忆格外清晰,这些小插曲就是生活里的标点符号。”
“我一直觉得我跟你是没法做朋友的,你可以让任何时间变成自己的时间,好像有一道门,你只要关上了,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去困扰你。但是我不一样,我的生活中是数不清的鸡毛蒜皮,这些事情就是很让人心烦,但是……”
潮湿的纸团被扔在方许年腿上,他的话突然中断。
骆明骄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站起来,黑着脸烦躁地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说说,我想听吗?谁想听这些啊?我来你家是为了听这些垃圾话的吗?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昨天是差距,今天是没法,明天是不适合……话都让你说了,那我走就是了。”
他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被门锁上翘起来的小铁片勾了一下衣服,脚步稍缓。
方许年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呲啦……”
话还没说完,骆明骄已经暴力地扯开单薄的夏季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许年愣怔地站在原地,尴尬又无措地将口中的话说完:“我只是看你在我家待得不舒服,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给你找了借口,让你可以离开?所以想了一堆的话,来安慰自己你的态度并不是嫌弃,而是触摸新世界的惶恐?
可这就是我的世界啊。
我的世界就是小小的家和忙碌的母亲,层出不穷的变故和不完美的邻里。
他弯腰捡起那团纸,扔进垃圾桶里。然后站在垃圾桶前看着波光粼粼的海棠花窗户。
骆明骄腿长,现在应该已经下楼了,如果站在窗边应该能看见他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但是要看吗?
一只收紧束口十七年的气球,要在即将升空的关键节点松开口子透气吗?
方许年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关门,小铁片上勾着外套上的丝织物,他伸手取下,下意识地去想骆明骄这件被勾坏的外套又要多少钱。
算了,不想了。就是因为他一直想这些,所以骆明骄才会生气。
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就算看起来那么厉害的骆明骄,其实也只是一只生活优渥的骄傲小猫。
他可以享受小猫的亲近,却不能和小猫建立太深的羁绊,因为小猫娇嫩的肉垫不该踩在连瓷砖都没贴的地面上。
骆明骄没有下楼,他止步在楼道里,没有靠着被乱涂乱画的墙壁,也没有撑着带着锈迹的扶手,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
脑子里全是001说教的声音。
001:“你竟然和执行者吵架!你还摔门而去!”
001:“罪大恶极!简直罪大恶极!”
001:“罪不可恕!”
001:“你好好记住这一天吧,这可能会成为我们任务失败的关键点。”
骆明骄没理会它,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就下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绝对不是在等方许年追出来。不是嘴硬,他真的没有在等方许年追出来,也不希望方许年追出来。
直到走出建设小区的那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他在等一个合适的解释,一个自己给自己的解释。
压缩的情绪在身体里爆开的那一瞬间,是久违的失控,他沉浸在情绪爆发的余韵里,茫然又空虚。
不该是这样的,这件事情不该这样解决的。
他已经很久没发火了,却不该对着方许年发火。
方许年敏感细腻,跟他待在一起舒服又自然,但是敏感的人总是容易想很多,奇奇怪怪的心思也就很多,这些他明明知道的,但还是跟方许年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