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不清楚慕容雪要与自己聊什么,但他确实也有话想和慕容雪说。
然而,慕容雪却突然说了句没由头的话:“阿宁,你来猜猜长安的名字是谁取得?”
谢宁望着她,想了想,不确定问:“是夫人您?”
慕容雪垂眸,轻声笑了。谢宁这个角度看去,她不似平日里风风火火,敏锐的眼光也变得十分眷恋。
“对,是我取的。长安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选好了这个名字,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能用。”
“我当时看不懂你们汉人的书,无意间翻到‘长安’二字,长乐未央,平安顺遂,就自作主张定下来了。”
“我能看出来,夫人,您很爱长安。”
“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那日我让长安替我告诉你,不要再去探究那个人,你生我气吗?”
谢宁顿了顿,摇头:“我没有。”
“倘若那人真是你父亲,你会不甘心这些年……”
谢宁忽地起身恭敬地跪在了慕容雪面前,他严辞恳切:“夫人,我不清楚您心底是怎么想我的,但我还是要向您解释。即便谢苏是我生父,但请您放心,我心中也绝没有想要取代长安的意思。长安为了我向大王求了恩典,这并非我本意,我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多余的心思。我很感激老爷救了我,您和长安能接纳我,我很知足。”
“你这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雪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
“我唯一不甘心的只有……夫人,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抛下我阿娘,我阿娘真的,她太苦了。”
慕容雪感到刺骨钻心的痛,这一刻,她甚至自我怀疑,自己才是这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毕竟此时此刻她都没法将那人玷污一分,而是在心里不断的自圆其说,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可偏偏阿宁的眼睛生得如此像他,这更教她绝望。
谢宁双目刺红,不过这次他没再落泪。
“这是我阿娘半辈子的执念。”也是他的。
“他已经不在了,死人是没法给出答案的。”她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说服谢宁,“阿宁,要学会放下,你才会过得轻松。”
良久,谢宁才艰难回道:“夫人,我明白了。”
慕容雪有些犹豫开口:“阿宁,我还有一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夫人,您讲,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长安,他从小没什么玩伴,又爱耍小脾气,但是我看出来了,他真的很喜欢你。你比他年长,心性也更成熟,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处,相互扶持,顺便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能替我多照顾他,行吗?”像亲兄弟一般。
谢宁眼神坚定,保证:“夫人,就算您不说,我也会的。”
慕容雪被这明亮有神的目光看得一滞,而后轻声感慨道:“真像他。”
“夫人,您说什么?”
“我说,你长得很像他。”尤其是这双眼睛。
他却浑身一震。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谢宁本想再问他和那人哪里像,却在慕容雪欣慰的目光中噤了声。只是他不知,正是因为他这次的犹豫,才让本就近在咫尺的真相又藏匿进了迷雾中。
谢长安果然不出谢宁所料,在院中等着他。
“我阿母与你说什么了?”
“你手不冷么?”
谢长安在雪里堆了个雪人,手上正在捏雪人的臂膀,即便在昏暗的天色下,外形也是一言难尽。
“不冷啊,本少爷体热,你又许久不出来,我无聊,堆个你的雪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可没那么丑。”谢宁可不想承认那是自己。
“哪里丑了?大功告成!”谢长安拍掉了手上的碎渣,兀自欣赏一番,很是满意。“你这个人,说你好看不高兴,堆个雪人又嫌丑,真麻烦!”
谢宁无奈,扬起个树枝在雪人脸上快速勾勒几下,原本潦草的五官就细致起来,谢长安在一旁看呆了。
“还真和你挺像,尤其是眼睛。”
谢宁瞥了他一眼,又将原本的下半张脸做了改动,最后一笔勾勒出雪人上扬的唇角。
“这就好了?不过鼻子和嘴巴怎么不太像你啊!”
“我又没说过这是我。”
谢长安凑近,仔细瞧了瞧,“那是谁?这是我?”
“哦,我明白了,眼睛像你,鼻子和嘴巴像我。”
谢宁没否认,静静地端详着雪人,发觉这样拼凑起来的五官,居然格外的俊美。
“走吧,回去睡了。”
“行!不对,你还没告诉我阿母究竟和你聊什么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
“快点告诉我,不然我就把你推进雪堆了做雪人了。”
“夫人说……”他刻意与谢长安隔开一段距离,继续道,”你脾气太差,叫我好好看着你,别再出去惹是生非。”
谢宁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不是,我哪里脾气差了,阿宁你给我说清楚!”
谢长安愤愤不平地追了上去。
灯笼高挂,暖色的烛光忽明忽暗,像那天上的缺月,时现时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