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走后,整个府中也没了往日的喧闹,偶尔听见几声犬吠,正是谢长安拿着布条裹成的小球逗小安。
“其实你不用像大王提那样的要求,夫人已经对我很好了。”这样可能会让她误认我不知足。
谢长安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回过视线道:“我愿意。阿母不会误会你的。”
“可你才是真正的谢小公子。”
“你这样说可不对,你是我叔父的遗孤,也是谢家血脉。”谢长安接过小安咬回来的布球,又将其扔向远处,“小安,再去!”
“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谢长安面对着谢宁负手而立,噙着笑,春风得意,目若清泉。
谢宁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长安。”
谢长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假意咳嗽两声。
“不过,虽然你比我年长,我还是不会叫你哥哥,这个便宜你可占不到。”
谢宁了然,跟在他后面,无所谓道:“我也没想占你便宜。”
“还没对你说,生辰快乐。”
“嗯。”
“对了,你对我父……你叔父,了解吗?”
谢长安摇了摇头:“我出生前叔父就去世了,祖父还在世时会常提起他,但那时我也还小。父亲和阿母很少在我面前提及叔父,所以我对他的了解甚少,只知道他天资过人,少负盛名,是真君子。”
谢长安知道他是迫切想要了解以前的事,这时只恨自己知道的太少。
“他若真是君子,为什么要抛下我阿娘呢?”谢宁喃道。
“我可以去问问我阿母。”
谢宁眸中含有感激:“我想我至少要清楚他抛下的阿娘的缘由,知道他的长相吧。”
谢长安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阿宁,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谢宁没回话,只是凝视着栏外的被雪半掩着的椴树枯叶,眉头紧蹙,心头感到不安。
没了午间烈日的灼热,临近夜晚,偶尔听见几声“喳喳”鸟啼。这是谢宁跟田师傅做活不久,他刚做完木工,怀里揣着两块田师傅女儿做的干粮,往屋里赶回去,苏玉儿肯定也很饿了。
小巷狭隘,这个时辰路人还是不少的,往日田师傅得空会送他,只是现在活多,谢宁就独自回去。
身前突然迎来一片阴影,是堵人墙,几个半大的小混混将谢宁的去路堵住,他护紧怀中的干粮,警戒地盯着他们。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们堵住了,前些时候田师傅会赶跑他们,他在想是往回跑还是躲进人堆里,可不管哪种办法,他都躲不开那几个人。
此时的谢宁身形瘦小,使劲挣扎,也挣不开比自己强壮的小混混。
他们夺走了谢宁的干粮,还将他推到地上,嘲笑他,羞辱他,他双眼浸湿,却逃不开。而旁人,都不会往这处瞧一眼。
“野孩子,脏兮兮,娘是傻子爹不要,只会瘪嘴哭兮兮。”
“野孩子,脏兮兮,娘是傻子爹不要,只会瘪嘴哭兮兮。”
“野孩子……”
“我不是野孩子!”
“……”
“我不是!”
谢宁从梦中惊醒过来,那几人的嘴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尽管现在他们有的死了,残了,可谢宁仍恨不得回到那些时日撕了他们。
谢宁不是什么恶人,可也从不是什么善人。说好听些,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其实就是死心眼儿,对他好的人他便捧上真心去对待,践踏他的人总会让其还回来。
方过丑时,谢宁左右睡不着,干脆掌上灯,拿出一本来静心。
从前他觉得,只要能多学一些,将来考取个功名也能翻身改命,只是这乱世,哪儿来那么多逆天改命的人,他快要放弃了,妥协了。
可命运无常,今时亦不同往日。
另一处,谢长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他答应阿宁帮他打听叔父的事迹,晚睡前特意去找了阿母。
只是慕容雪骤然听见“叔父”二字,便白了脸色,神情可以算得上是惊惧,谢长安从未在阿母脸上见过如此稀少的表情。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这位只在他人口中出现的男子,从前他不曾在意,也无心过问,只因现在这人是阿宁的父亲。
慕容雪却无法给他一个答复,三缄其口,含糊其辞,只道自己也不了解,并探究他为何对已故之人来了兴趣。
谢长安无他法,只好如实相告,阿宁是叔父遗孤,他想为阿宁了却一桩心事。
可慕容雪听后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厉声质问:“是谁告诉你谢宁是你叔父遗孤?”
谢长安被她吼的愣怔,反应过来才答道:“是父亲告诉阿宁的,阿母你怎么了?”
“简直荒唐!”慕容雪低咒,心中郁气增生,但还是控制住情绪,婉言道:“答应我,你和阿宁,以后别再打听你的叔父了好吗?”
“可是……”
“听阿母的话。”
慕容雪平时总是一副爽朗肆意的模样,爱逗弄谢长安,面对谢宁时偶尔会显露一个母亲的慈爱,而此刻的她,让谢长安感到陌生,她更像在警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