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没搭理他,他就朝谢宁扬下巴,“你说对吗?阿宁哥哥。”
谢宁哭笑不得,只好道:“轩公子,不敢当的,你还是直呼我名字就好。”
“叫名字多不亲热啊!”
“轩公子,主要是我觉得很奇怪。”
“这样啊,那我还是唤你阿宁吧。”
谢长安轻“哼”一声,抱起小安走了,似是不想继续听这两人对称呼的讨论。
慕容轩又道:“但以后你也别一口一个‘公子’了,和他们一样叫我阿轩就好。”
“好吧,阿轩。”
随后二人又追着谢长安脚步,和小安玩了半晌,原本寂静的府邸充满了少年的欢笑声。
慕容轩和谢长安在打雪仗,显然谢长安势头更猛,慕容轩都快招架不住了。
谢宁看着两人,眼底含笑,愣神间,一拳雪球朝谢宁砸来。少年的双眸灿若星辰,唇间依旧挂着一抹笑意,谢宁迎着谢长安的目光,走了过去,躬身抓了一把雪扔向那人,被他螳臂打碎,散落在眉发间。
谢宁觉得自己第一次见谢长安的夸奖也不全是讽刺,这人是当真很好看啊。
“阿宁,和我一起进攻表哥!”
“好啊!”
晚间,谢宁回到房中,谢傅却已等候多时。
“老爷,您怎么在这?”
谢傅站起身,信步走到谢宁身前,他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按理来说,是谢傅将他带回朝阳城,应是与他更亲近一些,但每次和谢傅接触,谢宁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气息都不顺畅,只想离他远些。
况且一想到白日里慕容雪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谢宁就更不自然了。
见他一幅抵触自己的姿势,谢傅心中冷笑,那壶茶早已失了该有的热度,他在门前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看来也不必猜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谢宁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听见了?”最终还是谢傅先开口。
“听见了一些,没有很清楚。”果然为这事而来。
“我把你接回府上,是为了让你来偷听?”
谢宁猛然抬头,神色乱了些,他解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老爷您别赶我走。”
“别用你那双眼睛盯着我。”谢傅转过身,谢宁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别把你那点演技用在我身上。”
“老爷,我……”
谢傅坐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说:“坐吧。”
“谢宁,你是聪明人,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
“老爷您说。”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谢宁愣然,而后点点头。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对吗?我为何千里迢迢将你从广陵接回来,将你认作养子,这一切不过因为他罢了。”
谢宁承认,他的确有过这样一个猜想,那个“他”会不会就是他的父亲,那个将苏玉儿心都偷走了,从此再也没回来过的人。可是,谢宁不敢下结论。
“他就是你的生父,也是我的兄长,他当年和我一同随父亲前往金陵,因缘际会下结识了在广陵的苏玉儿,也就是你的母亲。”
果然如此,黑暗中,谢宁早已双目赤红:“他为何要抛下我阿娘,他明明答应过要来接她。”
谢傅闻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这眼神很冷,可冰冷中却透露着些许迷茫,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可怜,只不过是带着鄙夷的情绪,可谢宁早已红了眼,并未发现其中的端倪。
“你母亲出生低微,他为何要接她回来,苏玉儿她配吗?”
谢宁却像是被激怒了的小豹子,猛地冲到他面前,他抓住谢傅胸前的衣衫,气息杂乱,像在张牙舞爪,可谢傅巍然不动。
“好一个出生低微!”
“况且,他已经死了,早在十二年前。”
“……”
好半晌,谢宁才放松了力道,跌坐在地,失神地盯着地面。
“我今日告诉你,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当然,你也必须保密。我兄长已死,未免毁他清誉,你的身份将永远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清誉?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方才我就说过,你是聪明人,谢宁,别给我添堵。”
临出门前,谢傅忽然转过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小人雕得不错,你眼光倒挺好,那是节紫杉木。”
黑暗将晚霞留下的最后一点光也吞没,房中死寂一片,谢宁只觉胸腔中一丝温度也没有了。真相竟是这样,他母亲日日夜夜盼望等待的男人,早就死了。执念凝结着恨意滋生,经年生长,到头来,发端都早已枯萎。
他就这样抱着自己,埋头伏在膝头,一句“身份低微”,抹灭了苏玉儿十几年的存在,这个负心的男人活该早逝。谢宁在为苏玉儿哭,为自己哭,到最后,他泪都流干了,哭不出来了,但至少,他终于不再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