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吗?”
我不自然的回头,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门锁里,说,“到了。”
我们家特小,推开门正对着的就是一面黏黏糊糊的墙,墙上欲盖弥彰的贴了几张很有年代的墙纸。我换了鞋,束手束脚的走进去,有些刻意的堵在了那面墙的缺口上。
江尘人长得高,门框又矮,对照起来看着竟有些委屈。他还不进来,扶着书包带子问。
“我要换鞋吗?”
我努力的把自己摊平去盖上那个大窟窿,听了江尘的话不禁觉得有点想笑。
别说江尘那小白鞋会把我们家地踩脏了,我都不舍得让这老水泥板子玷污了他那双鞋。
我大大咧咧的挥挥手,“甭那么客气了,我们家没那么讲究,你直接进来就成。”
于是江尘就弯下身子进来了,他往屋子里面走了几步,停在了那张我用来吃饭学习干活的桌子前,盯着那桌子边上的裂缝看。
我觉得让他看见这些老破烂玩意儿挺不好意思的,就挠了挠头,问他。
“我们家挺破的……还没沙发,要不你去我床上坐着,我给你拿药?”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在那粗糙的缺口处摩挲着,我连忙又补充道,”我床单都是新换过的,不脏,你直接坐没事儿。”
江尘的目光终于离开了那张房东留下来的破烂桌子,转而看向我。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
“……”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疑惑的问他。
“……没什么”,江尘的手离开了桌子,他把书包从背上放下来了,很自然的弯腰去拉桌子下的那把破椅子。
这把椅子不是房东给我留下的,是我自己去家居城挑的。我还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店员和我说,那把柳木的2000,胡桃木的1500,我说这些我都不要,就看上那把在角落里放着的了。店员勉为其难的朝我笑笑,说那把是买桌子送的。
不过我还是挺幸运的,我没买桌子,店员把那椅子卖给我了。
而现在时间证明了,那把椅子长的是丑了点儿,可是却不比什么樱桃木的柳木的差。我坐在上面吃饭,坐在上面赶作业,甚至有的时候打工累极了还瘫在上面睡觉。那椅子特包容我,现在还很好的活着呢,真是把好椅子。
现在的江尘就坐在那把好椅子上,抱着书包看着我。
他说,“没什么,我坐这儿就行。”
我从那墙上的窟窿挪开,我知道我现在身后一定露出了一大片可笑的砖头,那些砖头应该正呲牙咧嘴的冲着江尘笑。
可是江尘的眼睛一点儿也没动,就那样黑漆漆的看着我。
江尘似乎是笑了笑,“程赤,这椅子挺舒服。”
我于是就开心起来,不禁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对啊,那真是把好椅子,我程赤亲手挑的椅子,能不好嘛?
江尘在那椅子上继续坐着,我就负责给他找碘伏。桌子旁边就是柜子,那柜子特别矮,于是我就撅着个屁股在抽屉里面来回翻。
碘伏倒是很好找,毕竟我也没什么药。但可能是一下子蹲的猛了,我突然觉得左肋那里痛了起来。
这痛的太不是时候了,我脸“刷”的白了层下来,顿时有些连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了?”可能是看我太久没动静,江尘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忙咬紧了牙关,捂着左肋硬是把身子直起来,右手僵硬的握着那瓶碘伏,朝江尘走过去。
“没啥,找了挺久。”
仅有的一把椅子被江尘坐了,我就靠着那桌子的裂缝站着,手还是捂在左肋拿不下来。
我笑了笑,伸手把碘伏递给江尘,打个圆场,“要我给你涂不,还是自己涂,里面有棉签儿。”
江尘接了碘伏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程赤,你手好凉。”
“是吗?我都不知道,可能是穿的太少了。”
我没看江尘的脸,低下头去,不由自主的把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继续捂着左腹的位置。
我好像现在才想起来,我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晚上吃饭的钱也变成游戏币一枚一枚的滚在地上了。不知道又是被哪个人捡了起来,是不是拿了我的泡面钱正在打“魔兽”呢?
我也想打魔兽,可是我现在真的胃疼,饿的胃里哪哪儿都直抽抽,像个破烂袋子似的一直疼。
“江尘,你自己涂吧行不行,我得去上个厕所……”
妈的,那么好的椅子,我当时为什么不再买一把?这胃疼的我真想坐着,真想蜷起来按着,站着太疼了,我站不住。
我靠着桌子,还没直起身来呢,就一个劲的往下出溜。整个人蹲在地上时,我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诶你说,江尘会不会觉得……我是上厕所憋不住了才蹲下去的呢?那多……
可是江尘显然比我聪明的多,我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疼的直喘气儿时,他已经跟着蹲了下来。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那张皱着眉的脸。
江尘的脸色不好看,他用手扶着桌子上的裂纹,眉心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冒出青筋的手臂。
“程赤,你哪儿不舒服?”
我的大爷啊,让江尘来我家不是给他处理伤口的吗,怎么碘伏还没涂呢,反倒先照顾起我来了。
真是不该啊,不该。
我有些不适应别人这么关心的看着我,偷摸捂着胃硬着头皮回,“没哪儿不舒服,你涂你碘伏去,我这儿过一会儿就好了。”
胃疼的我挺烦躁,抬起头来看江尘还不走,我于是又催促,“真没事儿,我就是没站稳。”
江尘和我蹲在一个平面上,定定的看着我。
他说,“那你为啥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