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坐在位置上,书包都还没收拾呢,也从来没有觉得向来悦耳的下课铃声这么难听过。
江尘的座位上没有人,按照那人一天到晚钉在上面刷题的习性来说,他现在应该是出去上厕所了。
我手里攥着白森给的那瓶胶水,瓶身上被我搞的都是汗,滑的甚至有点儿拿不住。
没办法啊,我想如果要干,也只能是现在了。
我真觉得很对不起江尘,但我也是真的没别的辙子。谁叫让我欺负他的不是黑哲宇也不是灰哲宇,偏偏是白哲宇呢,那多难办啊。
单手拧开胶水盖儿,我蹲在江尘那理的整整齐齐的书桌前,两眼盯着那即将被我滴满胶水的,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椅子板。
我又眼尖的看到了桌洞里卷着的,被撕的残破可怜的笔记本。没来由的太阳穴一阵刺痛后,我手真的滑了。
那管透明胶水很快就散的满椅子都是,我手有点儿抖,视线顺着胶水延伸开的痕迹流动着,很快的聚焦到一双白球鞋上。
是一双很白,白的发亮的鞋子。我认识那鞋子,白森跟我说过,他一直想要一双那样的nike空军。
下一秒,我抬起头,空了的胶水瓶子掉到了地上,发出“咣当”的响声。
江尘正站在面前看着我,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那样的沉默。仿佛我程赤不是程赤,而是空气一样。
但我还是以临危不乱的精神,对他扯出个干笑来,“你……你来啦。”
我觉得江尘一定是觉得我有毛病的。干了坏事儿不跑就算了,还在这儿盯着受害者一个劲儿傻笑,我相信他肯定没被这么正大光明的欺负过。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惊人的眼睛盯着我,眉头慢慢的皱起来。可我蹲在地上,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对啊,我为什么不跑呢?
“让开。”
可能是觉得我精神有问题,或者是干脆想要继续学习嫌我挡道了,江尘皱眉朝我吐出两个字,意思是让我快点走。
江尘让我让开,可我却在那儿呆住了。我想我是不是已经精神错乱疯掉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觉得江尘的声音很好听。
是真的,特别特别好听。很有磁性的,不像我们这个年纪大部分男生的公鸭嗓,倒是有点儿像华语乐坛流行的那几个歌星。
我依稀记得生物老师说过,人体在紧张的时候会分泌肾上腺素,提高机体对外界的反应能力。而我盯着江尘桌洞里的那个破烂作业本,灵光突然一闪,觉得生物老师说的还是有点用的。
顶着江尘不耐烦的目光,我动作迅速的抽出了那个本子,又一张张的撕开了。
“你到底想干嘛?”
能让江尘说出这么多话来,我程赤还真是个人物。这么想着,我的动作却没停,把那一张张被黑笔划烂的笔记纸贴在了涂满胶水的椅子上,还有闲工夫回答江尘的话。
“椅子脏了,我帮你擦擦。”
程赤你真不要脸,特别特别不要脸。
很愧疚的,我用作业纸一点点儿的把那椅子上粘着的胶水给黏下来,脸都累热了。可江尘还是一动没动的,没有要来帮我的意思,也没有把我一脚踹走。
我其实觉得我还是挺聪明的,在有些时候,特别是现在。
“擦干净了。”
用手摸着差不多已经干净的椅子,我才敢抬头去看江尘的脸,江尘没理我,于是我又厚着脸皮接着说。
“可干净了,不信你坐坐?”
他双手交叉抱着胸,表情看上去有点意外,可能是意外这世界上竟然有我这么不要脸的人,也可能是意外我竟然……收拾了自己闯出来的烂摊子。
我俩对视了半晌,是江尘先受不了的,他偏头捂着嘴干咳了一声,顺便把视线给挪开了。
江尘没坐我擦的椅子,我也自知理亏,识趣的没再摆弄自己的小聪明,毕竟在那个学霸面前干什么事儿都感觉像是在班门弄斧。
可隔了几秒后,就在我转身拎起书包要走时,后方却传来了那个很好听的声音。
那个声音像清泉,清泉对我说,“你把我的作业本弄坏了。”
那真对不起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至少弄坏的是个本来就不能用的作业本,江尘为什么没有好好看一眼?
“噢,对不起……”
江尘,真的对不起。
时光流转,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血液那样没有重量,也没有任何的青春活力,像一具早就该被埋进土里的干尸。
好像有人在拉着我的手,温度很烫,我不知道那是谁。
如果你能说话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哥们儿,你是谁?
我希望你不要是江尘,以前的江尘不应该在程赤的周围,现在的江尘更应该离程赤远一点儿。毕竟他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但如果很不幸的是,你真的是江尘,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没文化啊,只能和你说句对不起了。
“江尘……对……对不起。”
然后我就醒了,发现自己又被埋在了管子里。
和五年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