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天雷轰隆隆地劈,他当即将自己拔出来,一跳一跳地往屋子去。
蹬开门,屋子里倒不算昏暗,临下山的太阳照进一点余光,让他能看清大致情况。
云惊秋绕过屏风,费力仰着萝卜头险些将自己摔了。
这一看却不得了了,床上躺着的人不就是病秧子!
他当即跳上床,根须踩在棉被上,明显感觉到底下的人在抖。
床旁矮柜上放着陶碗,里面隐约散发出熟悉的苦涩味,碗旁还洒了几滴药汁。
云惊秋也顾不上往日里的愤怒,迅速勾开棉被查看晏辰安的情况。
棉被下,晏辰安额头尽是冷汗,平日里束的规矩的头发在抖动下散开,几缕黑发黏在侧脸,本就冷白的肤色此刻只剩苍白,薄唇几乎没了血色。
“怎么会这么严重!”云惊秋伸出根须搭在晏辰安的手腕上。
我滴天爷啊!怎么没脉搏了!不不不会死了吧!
不对不对,人还抖着呢,没死没死。
他猛地收回根须,焦急的在床上走了两圈,最后停下抖抖叶片。
就救病秧子这一次,大不了……大不了今日过后重新修炼。
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他转身视死如归,萝卜身泛起白光,数道丝线从他身上延伸出去,最后没入晏辰安的身体里。
全身浸没在疼痛里的晏辰安忽然觉得有一阵凉风吹过,破碎的经脉得到了久违的安抚,已经麻木的神经挣扎出一点清醒,迷蒙间,他好像看到了……萝卜?
云惊秋不断地输送妖力,直到妖丹里只剩下一点点妖力以后才脱力般收起力量往床上一倒,根须却顽强地搭在晏辰安地手腕上,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以后才卸了力,彻底瘫倒。
“我真是亏大发了!”他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妖丹,根须发泄般踹了一脚晏辰安的手臂。
晏辰安还在昏迷中,这一脚没多少力,他只是皱了下眉便又晕的更深了。
云惊秋躺在床上打算恢复点力气再回去,但没想到渡劫过后第一次这么大量的使用妖力这个萝卜身体有点承受不了,于是在旁边安静的呼吸声中,他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之前当妖怪的时候他经常睡觉,但大多数情况都是为了打发日子,妖怪寿命长,一觉就是百年。
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力竭而睡着,昏昏沉沉间,耳边好像叽里呱啦的一堆人在说话,吵得他烦不胜烦。
被吵得烦躁的云惊秋当即划拉着手脚睁开眼,准备吓跑不懂事的凡人。
等会儿!手脚?!
他反应慢了半拍,目光下移看到了白白嫩嫩的双手和双脚,下意识动了动,然后小手张开又合上。
他化人了?!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脑子直接空白。
直到几声闷咳将他唤醒,他扭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晏辰安躺在竹椅上,一身白衣唇色苍白,露在外面的手青筋凸起,隐约还能看见几缕黑色纹路。
此刻他右手拿开脸上挡阳光草帽,古井无波的目光对上了莫名闯进自己院子里的小家伙。
云惊秋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扬起一抹邪恶的微笑。
蓄力,冲击,起跑,啪唧。
一个雪白的团子抱住了晏辰安的小腿,肉乎乎的身体好像冬天里的手炉。
一贯冷静的晏辰安难得怔愣一瞬,而被他看着的奶娃娃却满脸惊恐。
云惊秋:“这不是我要的人形!!!”
晏辰安很快反应过来,坐起手轻轻一拨,将抱着自己腿的白团子拨开。
虽然他看上去病气缠身,但整个人还是冷淡到堪称冷漠,“找不到爹娘就去找村长,我这儿不收留孩子。”
云惊秋一听他这话顿时不惊恐了,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冒着火光,肉嘟嘟的鼻子一皱,哼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了晏辰安的腿,在对方冰冷的视线里坐到了他腰间。
然后伸出同样肉肉的手一把扯住晏辰安的脸,即便嗓音幼嫩他也能扬声大喊,“病秧子!你再给我浇水你!试!试!”
“你再把你那苦的要死的药汁倒到土里!你!试!试!”
晏辰安一把抓住他作乱的双手,敛眉冷目,面上是云惊秋从未见过的冰冷,“从我身上下去。”
云惊秋双手被缚,胖乎乎的身体也因为这句话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不可置信,“你居然敢这么跟小爷说话!”
“小爷可是耗尽妖力才把你从轮回门前拉回来,你居然敢嫌弃小爷!”
“你知不知道在你面前的可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只萝卜精!”
“啊啊啊!晏辰安,你人面兽心,恩将仇报,衣冠禽兽!”
晏辰安被吼的头疼,浑身经脉被废,他全身都在疼,抓着小孩的手也开始颤抖,终于他偏过头咳了起来,一滩发黑的血落在了地上。
云惊秋双手得救,疑惑歪头看向晏辰安,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那摊血迹上。
他不自觉地皱起了脸,软乎乎的手指搭在晏辰安的腕上。
“你的病我明明已经压制回去了,为什么会更严重了?”
晏辰安没功夫理他,嘴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云惊秋心底生出一点疑惑,思考一瞬两手一撑从他身上爬下来,只穿了一件里衣的白团子光着脚绕着院子跑了一圈,停在屋子前面疑惑发问,“病秧子,你种的萝卜呢?”
晏辰安缓了过来,右手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声音冷淡,“我何时种过萝卜?”
云惊秋回头看看空无一物的地面,又看看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的晏辰安,又绕着院子跑了一圈,只是这一次他看的更加仔细。
末了,他站在晏辰安面前叉腰,“好啊你,我救了你,你却将我拉入你的梦里,果然是恩将仇报的病秧子。”
晏辰安冷眼扫了他一下,声音淡淡,“有病去找郎中,我没力气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