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拥抱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有什么被压在愤怒之下的、柔软的东西,挣扎着,想要钻出令它窒息的土壤。
所以,汤姆,在你替她绑起头发的那一瞬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不屑于了解情感,因为你的麻瓜父亲在你出生以前就抛弃了你,而给予你巫师血统的母亲在你与那无望的爱情之间选择了死亡。
20世纪的伦敦底层充斥着肺结核、黑死病,灰色的污水环绕着这座以工业化立足世界的城市,昂贵芬芳的香水勉强遮掩着臭气熏天的垃圾。死亡在这里是那么的常见,又是如此的不同寻常,它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你曾经见过的某个人的生命,也逐渐逼近成长的你。
当你以为自己已经掌握最精妙的魔法时,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你的脚步呢?
你厌恶着脆弱无能的父母和那肮脏的麻瓜姓氏,你发誓自己绝不像他们一般平凡地死去,你决心成为最伟大的巫师,追求独一无二的地位和他人对你的恐惧服从,而死亡与感情则成为了你眼中会使你沦为平凡的象征。
可是,我们当真要如此理解死亡吗?我们又应该如何看待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呢?
更确切地来说,我们要如何越过生活带给我们的偏见去追求真实的自我与天地呢?
最起码,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爱绝不是你以为的低贱和庸俗。梅洛普的死亡也远远不是爱情落空那么简单。
但是,这个时候的汤姆·里德尔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是他每时每刻都在面对的生存危机促使他产生的认知——将期待寄托在他人身上只会让自己受伤。
不过,某个地方已经有种子在生根发芽了,那种微妙的感情驱使着汤姆没有拒绝她。
自己仍旧需要她,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再靠近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邓布利多的到来打破了二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他意识到伊丽莎白对他而言的价值已经基本丧失——他即将入学,他将接触到心向往之的魔法世界。
那么,为什么还会赴约呢?他问过自己。
在他寻得这一问题的答案前,他已经敲响了包厢的门。
当她扑过来拥抱自己,而自己的手部动作是接住而非推开时,汤姆·里德尔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已经存在另一种形式的依赖了。
当他吊死比利的兔子时,她在一旁;当他依旧因为孤儿的身份而被困在令他感到恶心厌恶的孤儿院时,她在一旁。汤姆想起他们第二次见面,他把她压倒在床上时,她表现出的顺从和不在意的态度。这令他恼怒,也使他感到一种怪异的满足。
这算什么呢?朋友吗?他不明白。
说实在的,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也不清楚在他的人生里何为朋友。换句话说,对他而言,朋友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如果一个人能使他在某一瞬间发生一种脱离了惯常情感的偏移,那么,是否能够倒推这是他把对方看作朋友的表现呢?
至少,汤姆·里德尔能够确定一件事,如同他在初遇伊丽莎白时便确认自己需要对方一样,她是特别的——在此刻,在某些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