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到下午五点,秋天的英国还不会迎来早早的落日。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庭院,绕过用大理石雕砌的花园,然后在青苔丛生的潮湿草地上慢慢移动,最后来到黑湖边的一棵大树下,那底下都是干燥的土壤和露出地面的粗壮的树根,还有一些稀疏的嫩绿的青草。
同学的吵闹声、教授的教书声和其他琐碎的细微的各种躁动都随着这阵吹拂幽幽绿草的微风远去了。
“去吧,这附近有很多你爱吃的蚯蚓和青蛙,但是不要进入湖水,那对你不安全。”(蛇语)
“再见。”(蛇语)
多丽丝摇摆着细细的尾巴消失在宛如一片海洋的连绵的草丛中。
“你还记得,莉兹?”里德尔靠向树干,拿出一本他上午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望着正跪坐在不远处的伊丽莎白问道。
“当然。”伊丽莎白没有回头,她被一只躲在草丛里面的小刺猬吸引住了视线。
被人声惊吓到的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扭动着扎满尖刺的身体躲进了更深的地方。
“为什么你不再教我了呢?”伊丽莎白失落地叹了口气,她还没看够这个圆滚滚的小动物。她站起身,拍了拍腿上沾染的尘土,然后慢腾腾地走到树下,坐到了里德尔的身边,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我记得你说过你需要一本语法书。”里德尔扣住安放在膝盖上的书本,抬起头来回答。
他为她的问题感到惊奇:难道她是觉得自己会忘记这件事情吗?又或者说她认为自己作下的承诺不算数呢?
他扭头,凝神地望着旁边的伊丽莎白,眉头轻轻蹙起,视线先后落在她苍白的脸颊和散落在肩头的碎发。
“发圈有些松了。”他心里想,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在为微不足道的事情额外耗费心神,于是他按下一瞬间的悸动,用一种再日常不过的腔调补充说,“况且,我不希望你只是模仿我的发音。”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风吹动青草沙沙作响,波光粼粼的湖面也泛起层层涟漪。
伊丽莎白瞬间红了脸,她微微张开嘴,试图辩驳些什么,但是舌头却始终蜷缩在湿润的口腔中,不管不顾地安静着,表示它对里德尔刚刚的回答感到称心如意。
又一阵风经过他们,茂密的草地送来混杂着潮湿与辛辣的腥绿气息。
伊丽莎白那涨得通红的脸终于降温,她用格外明亮的眼睛对里德尔瞧了瞧,她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那种神态就像看见了什么令她感兴趣但又碍于某种阻碍从而不敢上前的东西一般。
“我真希望我们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拜托,别这么看着我,我指的当然不是处境或者能力之类的,而是这种氛围——”伊丽莎白的嘴唇上毫不意外地浮起一种快乐而夸张的笑容,身子惬意地往树干上一靠,眼睛盯着里德尔苍白柔软的脸颊,轻声强调,“——朋友的氛围”。
两个人再次安静下来。他们要么是在看书,要么是在轻声练习咒语的发音,彼此互不打扰。
伊丽莎白在读一本关于防护咒语的古代资料,她看得很认真,而且读进去了。当她读到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拥有以古代魔法为基础施展的屏蔽咒语时,她想到罗莎未受伤以前教过她的一个咒语——驱逐麻瓜,这是一个防止不会魔法的人侵扰巫师的咒语。
在这本书塑造的魔法体系中,这是一个处于基础地位的防护咒,尽管它只作用于非巫师群体,当来者为巫师时,它甚至不具备基础的保护功能,可是作者依旧强调它的重要性,一方面是因为它非常简单、易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者恰逢巫师与麻瓜激烈对抗的年代。
“可是,世事已经改变了,现在的巫师界更加需要能够解决内部矛盾的咒语......或人。”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又翻过了一页,看到一长串陌生的拉丁字符和下面晦涩少见的魔法词语,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焦虑侵占了她的身心。
在来到这里以前,她很少接触英语。尽管出于备考的原因,她曾经的英语水平足以帮助她阅读一篇篇专业文献,但是那到底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她在安德烈和罗莎的帮助下提前一年适应英国生活,但是这只能令她做到无障碍阅读一般的课本和文献,对于冷僻的单词和魔法专用词汇,她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而且,最令她感到烦恼的是,她很难保证无差错地写出一篇长文章——这也是她使用草稿的原因,对于目前的伊丽莎白而言,她还需要辅助性手段帮助她完成霍格沃兹的各项功课。
“嘶嘶——嘶嘶——”熟悉的动静吸引了正在专心致志预习功课的里德尔的注意,也打断了伊丽莎白的思路,两人抬头看去。
是多丽丝回来了。
小蛇穿游过茂密的绿草,径直朝里德尔爬去。当它抬起细长的身子时,他们能明显看到微微向外扩张的腹部和撑大的鳞片。
里德尔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伸出手,奖励似的摸了摸多丽丝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