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扇顾不得羞耻感,像一只红色的蝴蝶一样从门口飞奔而来,却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嘭地一声摔下,头发和眉毛上都布满雪花,“殿下……”
董青这下有些相信对方是一个疯子了,“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将她赶走?”
却不料顾长浔并没有示意,他翻身下马,将缰绳和马鞭交到上来迎接的小厮手中,一步一步走到秦宝扇面前,秦宝扇跪坐在雪地里,忍着疼,红着鼻头,“求殿下垂怜,宝扇以人头担保,我会有用的。”
“你这日日来,怎么确认本王就一定会收留你?”
“民女不确定,但是若是今日还未求得一丝生机,明日怕是就要死在萧府,”她说得动容,眼眶泛出嫣红之色,在这雪地里,倒显得像一个妖精一样好看,“既然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豁出去找一条生路。殿下如今,是宝扇唯一的生路了。”
她的眼睫像是蝴蝶一样扑闪着,一双眼睛中莹润的泪珠欲落不落。
“抬头。”
秦宝扇依言抬头,两行泪珠顺着莹润的脸盘滚落,雪花朝着她的脸落下来,然后她就见着顾长浔那一张好看到几乎无可挑剔的脸和一双深不见底如同幽潭一般的眼睛。
顾长浔看了她半晌,日光将他面部的轮廓勾勒如同金雕玉刻,他微微勾唇,“嗯,至少长得是好看的。”
出乎意料地,对方没有拒绝她,她双目微微大睁,直到顾长浔的身影从她的视线当中移开,她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进来吧。”
秦宝扇愣愣地将目光追随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不敢相信。喜悦来得太过突然,她这次明明什么要紧的都没有说,对方似乎就……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还愣着干嘛,走啊。”旁边有人催促。
“是。”秦宝扇不敢多言,只是刚进了王府院门,突然就只听见反方向急促的马蹄声。
“王爷且慢!”
雪幕当中,一袭人马提着灯笼奔来。为首的红衣男子呼着白气,微微蹙眉,哪怕是四周写着萧字的灯笼里透着橙黄色的光亮,也没有办法把他的脸色映得温暖起来。
萧珩直视着秦宝扇的双目,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
“稀客啊,”顾长浔看戏似地看着带着中随从打马而来的萧珩,“萧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孤府上?正好,前些日子得了些好茶,正愁没人一同品茗,来喝一杯?”
“多谢王爷美意,”萧珩将视线从秦宝扇脸上挪开,薄唇紧抿,但是还是保持着王孙公子应有的风度,“只是此次下官是来寻我的妻子。”
顾长浔听到妻子两字,眸色微深,抬头看着对方。
“还请王爷归还。”
“归还……”顾长浔品了品这二字,倒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只轻轻动了动手指,秦宝扇就被人扭送上前,“只是萧大人,还请看管好自己的夫人。”
“多谢王爷提醒。”
秦宝扇就是再不愿,也只得被人推着上马。
她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只觉得老天实在是有些捉弄人,既然让她重活一次,为什么还是同样的下场?
她被萧珩紧紧地护在胸前,她很清醒的知道对方发怒了。
“萧珩,你放开我。”
“秦宝扇,你别逼我。”她越挣扎,他便箍得越紧,甚至用力掐住了她的腰身,像是要将她抵进自己身体当中去,“这些年来,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秦宝扇不能动弹,听到这个却也唏嘘一笑,“萧珩,戏不用演的这么真,你要娶的,真的是我吗?”
按照上辈子的发展,林七才是在喜房中呆着的新娘。她所知道的为她补办的大婚,其实在外人眼中只是萧珩的大婚,至于他娶的谁,并无甚紧要。
对方的呼吸一窒,“宝扇,你听我跟你解释。”
秦宝扇只觉得可笑,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夫君还想解释什么?”
若是上辈子,她肯定还会相信吧,相信他的一切解释。她甩开对方的手,无意间却碰到他的手腕,那上面有一条很长的疤痕,让她恍惚了片刻。
不对,这个世界不对劲,萧珩是个文官,平日里破个油皮萧府上下都要紧张死了,从来就没有受过这种伤,她抓住对方的手腕,“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秦宝扇!”他扭过她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如此生气的神情,他的眼睛几乎都红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在同你说我们的婚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秦宝扇近距离地看着萧珩,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也是乱作一团,所以,萧珩和上辈子,也不一样?
正在这个当口,他们却又听见了一阵快速的马蹄声,那马声极快,风驰电掣一般。紧接着,秦宝扇就只觉得耳边呼呼两声尖锐的箭声划过,紧接着自己身体一轻,陡然被一个人捞了过去。一个阴鬼一般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萧大人,抱歉了。”
“王爷何意?”萧珩勒马转身,眉头紧簇,看着把秦宝扇抢到马上的顾长浔。
“抢人。”他几缕发丝散在空中,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在说吃饭一般稀松平常。
“王爷,大夏有律法,皇子也需遵从。秦宝扇是下官的妻子,您如此,便是罔顾礼法人伦。”萧珩放在剑柄上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几乎用力地泛白。若是不顾及对方是皇家,秦宝扇相信他是要提剑砍人了。
“嗯,有道理。”顾长浔似乎还想了一会,“但是不还是未曾大婚么?那就不作数。你叫我还,我还了,如今我又抢走了,那就是我的,我顾长浔从来不做偷偷摸摸的事。再者,我顾长浔想要纳进府里的人,还没有失手过。今日若是失手,颜面何存?”
“顾长浔,你欺人太甚。”
“怎么?”顾长浔看着对方拔出的剑,冷声道,“你萧府,要反啊。”
萧珩紧抿嘴唇,猩红的双目有一瞬间涣散,半晌,他收剑,冷笑道,“论能力,臣,无法与殿下相争。”然后他双手抱拳行礼,“但若殿下执意做这倒反天罡,为天下之大不韪之事,臣,也绝不坐以待毙。”
风吹起他的衣摆,他恢复了寻常的神情,依然如同松风水月一般清举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