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端初到丰州的那个晚上,他被萧扬堵在墙角亲到喘不上气,毕竟江端自小在母亲的教养下处处礼貌得体,有些事情上不免被某些风流浪子欺压一头。
入睡时萧扬仍是抱着他,此时已经入夏,有时候江端半夜觉得热,迷迷糊糊地想推开萧扬,萧扬却是不撒手,也弄得江端心烦意乱,甚至想把萧扬踹下去。
不过在离开丰州前的某个晚上,他还真这么干过,但他还没发力,就被察觉到的萧扬一把握住脚踝,然后半个身子顺势被拉转过去,给了某人欺压上来的机会。
江端睡眠很浅,清晨萧扬起来的时候,还没碰到江端,他就醒了,因而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一起出门,他们也总会碰到像打了鸡血一样天不亮就起床晨练的萧毓。
萧毓和江端待的时间久了,越发喜欢起他来,清晨相遇的时候,萧毓总是远远地先唤江端,萧扬还半开玩笑说他还记得谁是他兄长吗?
而杨少卿在丰州遇袭前就回到了阗安,是被提前召回的,在此之前他与江端就大致查清了边境粮食一事,正好回京复命。
自元夏继位后,他与江端之间几乎断了书信往来,想来他大事已成,身边有了更多可以为他效力之人,何况他在丰州,在元夏眼里就是监视萧扬之人。
可回到京城后呢,新皇又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前楚之人?
而元夏在登基后不久,宣称紫微星于夜空中频现,以此昭告天下自己乃顺应天命而上位。
孙景山和赵清晏也没有想到,元夏会突然这么快对他们发难。
起因是元夏在处理先帝时期积压的事情时,翻出了不少变法时部分地方官员的奏折,其中写到因新法的实施,有的百姓组织暴动,不得不出兵镇压,但后果却是令暴动的范围更大。
这些先帝知道,孙景山也知道,但从古至今,没有哪一场变革是不流血的,万事开头难,变法亦是如此。
元夏却下令彻查,并让人查清共有多少地方产生了暴动,这些数目很快就到了元夏的手上。
孙景山作为主持变法之首,自然是逃不开责任,赵清晏也无可避免,于是原本就不满变法之人趁此机会参了两人一本。
这其中也还有不少地方官,有的行动过快,也是促使暴动的原因之一。
若要降罪下来,怕是得牵连不少人,正在赵清晏一筹莫展之际,孙景山却一声不吭地将所有罪责揽了下来。
他虽是孙家支系,可孙家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孙景山这些年也从未给孙家谋过利益,他一出事,不说孙家保他,他们幸灾乐祸还来不及。
他与赵清晏谋算了这么久,没算到元夏会选择获得世家的支持。
朝为天子臣,暮落阶下囚。
赵清晏想去探望孙景山却被拒之门外,而孙景山着囚衣戴镣铐仍是一脸平淡,独自坐在诏狱一角闭目养神。
听到外面有声响,孙景山都不为所动,直到有狱卒打开门,来人的衣衫掀起的风拂过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孙景山才缓缓睁眼。
“你怎么来了?”
徐沛讽刺般笑道:“来看看你。”
孙景山不理他,徐沛缓缓走上前,兀自感叹道:“今天怎么不像以前一样跟我吵了,你不是一向很擅长与人争论吗?”
孙景山闭目道:“你今日若是专程来看我笑话,倒还辛苦你走这一趟。”
徐沛道:“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最终到底是没赢过我。”
孙景山道:“若你眼中仅存在输赢,又何来担起为官的职责。”
徐沛道:“可我早告诉过你变法不可行,我好言相劝你却不听,你一意孤行,落得如此结局是你咎由自取,甚至差点连累他人。”
孙景山不答话,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徐沛环视了一眼牢房,“这个地方很适合你,至少不会有人来打搅你做白日梦。真遗憾啊,孙家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替你说句话。”
孙景山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何须让他们替我说话?”
徐沛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谁若是做官做到你这个样子,也只会像你一样,众叛亲离,所有付诸东流。”
孙景山:“不,我还有妻儿,我还有值得信任的忘年交。”
“你说赵清晏吗?”徐沛笑了笑,“他现在也自身难保,你觉得扛了所有的罪责,他们就能一帆风顺了吗?真是痴心妄想,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皇上针对的不止是你,而是整个新法。”
孙景山蹙起眉,“变法乃国之大势所趋,如今不变,到将来终究会变。”
徐沛道:“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语罢,徐沛转过身去,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我还以为……我能一辈子和你这样斗下去。”
孙景山缓缓睁开眼,看着徐沛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些什么好。
又见徐沛偏过头,道:“孙居泰,你若是被贬出京后再回不到阗安,我这辈子都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