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隐枝看向她,递给她一方帕子,道:“不必担忧,他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你预料到了是吗?那我们该如何?”
绿衣有些急切,她忽然发现,虽然平日常常觉着一死了之,可真到了生死关头,她还是如此地渴望生存。十年前后,竟是半点没变。
恍惚间,赵隐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他回来才是好事。满宋是征南军主帅,在河南陷了很久,受幕僚点拨,立了个有名无实的河南王,才平定当地动乱。他向来主战不主和,如今却被频繁起义逼得被迫用这个法子,心里正是不满,回来才会这般暴虐。如今他主阵大军皆在河南,带回来的精兵不过几十,看上去是对百万大军势在必得,但只要棋差一着,便是进退不得。且为了防止河南王谋窜,他必得速战速决,越快便越是容易出错。只要我们防守得当,自是叫他无计可施。”
绿衣听着听着稍稍放下心来,她是在被那般的生死关头吓到了。虽说入风尘多年,但是如此危及性命之时太少,那一刻她根本忘记了从前求死时的念头,什么屈辱,什么痛苦,通通被死亡吓到了脑后,只剩下求生的唯一信念,支撑她克制住颤抖,死死摁住头颅。
赵隐枝看着她,知道她确实被吓倒了,又给她倒了些热茶。
“别慌,快顺一顺。”
绿衣有些机械地点头,喝了口热茶,心下更加平静了些,她才意识到自己实在失态,她有些窘迫,道:“抱歉,我实在失态。”
赵隐枝给她又递了点吃的,道:“生死关头,你能保持镇定救自己一命,便已经是奇迹了。仪态礼节不过繁文缛节,你吃点东西,我去叫人再给弄点如何?”
绿衣拿了一块糕点吃起来,道:“不用,我,我缓一下便是。”
赵隐枝也没强硬,道:“想来今日朝上有的忙了。”
绿衣看她的神色,却看不出慌乱,赵隐枝神色淡然,仿若满宋的回来不过是个猫猫狗狗跳来跳去。
绿衣咽了口糕点,犹豫着问道:“若是征北之计失败,王爷是否会怪罪于你?”
“也许吧。”赵隐枝说的轻飘飘,好似在说别人的生死。
绿衣紧张道:“你不是说生死是大事,可为何你这般不在意自己的?”
“我并非不在意。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是神仙,总有看不见的错漏,若真被人堵上,技不如人,也是我该得的下场了。不到最后关头,我自是不会放弃,可是如今我已机关算尽,再说我也想不出什么了,如今不过是看谁耐得住性子,谁得谋划更胜一筹,谁更受天命待见,思虑过重无益于身体,也无益于计策谋划,还不如活一天算一天。”
说罢,赵隐枝也拿了块糕点,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
绿衣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意外,她以为赵隐枝是那种算无遗策的人,没想到也有这样尽人事听天命的一面。
“我以为你本是思虑重的人,未曾想你也有如此松弛之时。”
“我曾以为你是什么都不会在意的人,未曾想你也有如此操心之日啊。”
绿衣愣了一下,笑出声,道:“看来你是尽人事了。我倒是操心不出来什么了。”
赵隐枝笑而不语。
绿衣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理了理身上,活动膝盖时,蓦然皱了皱眉头。
赵隐枝眉头一蹙,忙出去叫了大夫和侍从,一并安排好了街市的马车和车夫,还叫了些新的吃食。
“你来往摄政王府这么多次,没几步路的路程,祁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套马车送你?”
绿衣摇头:“我也不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府上许多人都瞧见了,这番碰见满宋,全城的人都快知道了。当真是祸事。”
赵隐枝半垂眸,笑道:“祁大人可真是好心办了坏差事。只是你怎样想呢?”
“......”
绿衣知道赵隐枝同旁人一样,以为祁玉看上自己了,她叹气,道:“祁大人是我的恩人,原本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如何。只是你们误会,他对我并没有别的心思。虽说我也曾怀疑,可朝夕相处这些日子,我也不得不信了。也许一男一女之恩,也未必与情.爱相关吧。”
赵隐枝听罢,笑了笑,道:“祁大人君子,可惜生在王朝没落,心怀位极人臣,大郑上下皆是一般的‘君子’。君子迂腐,小人当道,功成名就和心安理得总是难以兼顾,祁大人也是为难惯了的可怜人。”
她看向绿衣,似有所感:“也许便是为难惯了,从不会做什么利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