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在望潮村的浓雾愈发厚重，像是有一只巨兽盘踞在海面之下，潮湿的腥味穿透空气，贴着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凌安等人回到村庄，神庙之行那份沉重还压在每个人心头，像一张逐渐拉紧的蛛网，困住了他们。
“凌安，你在想什么？”文煜见他一路上都锁着眉头，问道。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凌安深思片刻，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一道枯朽的声音在浓雾中幽幽响起。
“你们回来了。”
浓雾轻轻散开，浮现出村长佝偻的身影。披着破旧披巾的他站在村口，拄着拐杖，一双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眼底闪烁着难以察觉的光芒。
“活着回来了，真不容易。”村长的声音沙哑，像是由衷地感叹。
“多亏了您的提醒，”凌安淡笑，神情平静，握紧手里的泪石，“神庙果然无比凶险。”
村长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刻意，反而忧心忡忡地问：“祭祀快开始了，你们决定好要帮村子除掉白漪了吗？”
凌安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我们决定好了，你会帮我们吗？”
村长拄着拐杖沉默了一瞬，脸上浮现出悲切的神情：“这村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只要能除掉她，我们当然愿意出一份力。”
韩铭轩冷冷一笑，语气透着讽刺：“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外乡人才是真正的祭品。”
村长脸色煞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语气更温和了几分：“那都是以前的事，为了村子不得不这么做。我也是担心你们知道后不相信我的话，我连杀死白漪的方法都告诉了你们，你们还在怀疑什么？只有摧毁她的心脏才能结束她的怨念，终结诅咒的根源。”
“撒谎。”凌安还不客气地拆穿道，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目前来看，你和白婆婆是两个派别，而且是敌对关系。白婆婆要复仇，而你要保护村民，所谓的海神更像个幕后大boss，你和白婆婆都受到它的管辖。用我们出版社来打个比方，海神是主编，你和白婆婆是它手下的两个彼此不对付的小编。”
闻言，除了村长外的众人笑了笑，竟然莫名觉得副本的氛围也没那么可怕了。
“不管小编再怎么针锋相对，对于主编都不构成威胁。而我们要离开副本，最终要解决的是这个主编。”凌安抬手比了个“2”，继续道，“其二，主编与小编之间的联系是稿子，主编能决定小编的稿子能不能通过审核。那么对应到副本里，稿子是什么？”
“祭祀。”麦子实跟上他的思路。
“没错。”凌安赞赏地看他一眼，目光凌厉地指出，“准确点说，是祭坛。不管是你还是白婆婆，都需要通过祭祀向海神献祭，而这其中起作用的媒介其实是祭坛。就像你和苏厥都提到过，白婆婆的心脏被封印在祭坛里，那是她的力量来源。那么换句话说，祭坛对于你和村子同样至关重要，因为你们需要海神的庇护。这就是我们忽视的根源问题，也是你一直隐瞒的东西，你只告诉了我们杀死白婆婆的方法，却从头至尾都没提到过祭坛的重要性。”
秦雯这会儿也回过味来，后知后觉道：“你是说村长在利用我们帮他对付白婆婆，夺回祭坛的祭祀权？”
凌安点头肯定道：“对，所以我猜测，我们不仅要摧毁白婆婆的心脏，还要——摧毁祭坛。”
村长神色大变，咬紧牙，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胡说八道！你们根本不懂！如果毁掉祭坛，村子会沉入海底！海神的意志会彻底愤怒，整个望潮村都会被吞噬！”
“果然，你根本不是想杀白婆婆，”文煜嗤笑道，“你只是想保住祭坛，继续你那邪恶的祭祀。”
“外乡人的命，是村子得以生存的代价！这是世世代代的传统！”村长厉声打断，神情第一次露出狰狞。
“可惜，我们不打算遵守你的传统。”韩铭轩淡淡开口。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远处的海风忽然变得喧嚣，夹杂着诡异的呢喃。浓雾翻滚，伴随着无数乌鸦盘旋，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
白婆婆。
她拄着拐杖缓缓走来，破碎的纱布遮着半张脸，只有一只深邃的黑瞳裸露在外。
“啧，哈坎，你果然还是老样子……”白婆婆嘶哑地笑了，声音像潮水轻拍礁石，“又在骗可怜的外乡人为你卖命。”
“闭嘴！”村长怒吼。
“可惜，这一次的人，可没那么傻。”白婆婆抬头，目光落在凌安手中的泪石上，眸底似乎浮现一抹复杂情绪，但很快就被冷漠代替。
“不过——”白婆婆侧头，阴冷地盯住村长，“既然你们活着回来了，那我也没必要等到祭祀之夜了。”
话音未落，她手中拐杖猛然刺向地面。
大地轻颤，浓雾翻滚着涌入海岸，隐隐间，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陡然加重，深海之下传来沉闷的咆哮，仿佛有什么巨物正在缓慢苏醒。
“疯女人！你竟敢强行唤醒海神！”村长双眼充血，死死盯着白婆婆，声音里充满恐惧和愤怒，“没有祭品强行唤醒海神，你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白婆婆冷冷地笑着，撕裂的纱布随风猎猎作响。她的眼窝深陷，皮肤龟裂得像枯萎的藤蔓，但此刻，那干涸的眼眶中竟溢出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顺着脸颊滴落。
“代价？”她喉咙深处传来嘶哑的笑声，“我的一切都献给了海神，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话音刚落，海面上骤然掀起巨浪，一道巨大的暗影在波涛之下浮现，仿佛某种远古巨物正在苏醒。海水泛起深青色的旋涡，漩涡中心隐隐露出漆黑的触须在海底翻滚，粗大的吸盘蠕动着，带着压迫人心的窒息感。
“快闪开！”韩铭轩猛地一拉文煜，几乎是凭着直觉将他拉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