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晚上,凌安在家里加班。
从书架上取书时他不小心碰掉了一本没什么印象的旧书,一张泛黄的便签从书里飘出来落到桌面上。
M市文庙巷14号——一个地址,孤零零地躺在便签上。
凌安在看到这个地址的一瞬间,却突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似乎记得这个地方。但问题是,他为什么会记得?
一种无法言喻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很重要。
不带一丝犹豫,他抓起外套,走出了家门。
夜晚的M市,灯光将街道映照出迷蒙的色彩。
凌安按照地址来到了文庙巷。这是一条偏僻的老巷,街灯昏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隐没在夜色中,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的墨香。
巷子尽头,一家书店亮着昏暗的灯光。
凌安站在书店门口,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一个背影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另一只手轻触杯壁,温热的水汽在他指尖缭绕。
他太熟悉那只手了,不久前他才触碰过。
猛地推开店门,惊起风铃狂躁的声音,凌安急急忙忙冲到那人面前,惊讶到无以复加:“你怎么会在这里?”
麦子实闻声抬头,目光深邃,而后微微一笑:“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的,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仿佛他们的相遇不过是一场命运的偶然。
凌安站在原地,心跳漏了半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但这个地址,莫名的熟悉感,那种几乎让他本能地想要追寻答案的冲动,让他不得不走到这里。只是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可言说罢了。
他坐到麦子实的对面,直视着他,目光带着探究:“你在副本里的表现不像是新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麦子实合上手里的书,轻笑了一下,眼中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你这么问,是想让我承认什么?”
凌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
麦子实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轻轻地摩挲着书的封面,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我和你一样,是个普通人,当然现在也不普通了。”麦子实平静地开口,声音低哑,像是夜潮里翻涌的低吟,“经历了副本这样的事,发生任何事不都是正常的吗?”
凌安沉默了,毫无疑问对方说得对,即便他再觉得两人的偶遇并非偶然,即便他意识到或许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推动着他往一个方向前进。
但命运已然交错,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受着,一步步向前。这种感觉很不好。
凌安皱着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他还记得他按着麦子实掌心时的触感。又看向麦子实的手,早已恢复如初,好看得没有一点伤痕。
好一会儿过后,凌安抬头对上麦子实的目光,问道:“你不觉得,这些副本的存在本身,就太不正常吗?”他特意加重了“正常”两个字。
麦子实的手指顿了一下:“你指的是什么?”
“禁忌,规则。”凌安盯着他的眼睛,“选中者,副本,为什么会存在?它们看起来像是人为的,甚至苏摇提到过的试炼,是什么更高级的力量在运作这一切?”
麦子实沉默了一瞬,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谁知道呢。或许等我们走得更远一点,自然就会看到真相。”
他语气平缓,可凌安却从中听出了某种无奈与克制。仿佛他也曾试图寻找答案,可最终,只能接受某些无法改变的事实。
凌安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只互相盯着对方,氛围微妙得有些难以言喻。
时间缓缓流逝,街道上的霓虹灯渐次熄灭。
当凌安揉了揉眉心,准备起身离开时,麦子实忽然开口:“你的明信片,还在吗?”
凌安的动作一滞,刚想问明信片不是在离开副本前就消失了吗?但动作却下意识地往大衣口袋里摸。
这一摸却把他惊出一身冷汗,原因无他,他颤着手掏出那张熟悉的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的图像已经变成一片无垠的海洋,海雾沉沉,看不清方向。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惊讶明信片的凭空出现,因为他注意到麦子实也拿出了一张明信片。
两张明信片,竟然一模一样的画面。
凌安心跳骤然加快,猛地抬头看向他:“为什么你的明信片和我的一模一样?”
海雾弥漫,岛屿沉浮,祭祀不止,归者不归。
麦子实平静地注视着明信片背面的文字,笑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看来,我们的旅途还没有结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的明信片忽然自行燃烧起来。
火焰无声地吞噬了纸张,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粒,在空气中飘散。
下一秒,窗外的街道开始扭曲,世界的色彩仿佛被涂抹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大海。
凌安的视线模糊了一瞬,耳边传来潮水翻滚的低沉声。下一刻,冷冽的海风带着咸湿的腥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
当凌安睁开眼时,他站在一座老旧的木制码头上,潮湿的木板吱嘎作响,脚下隐隐渗着黑水。薄雾弥漫,远方的轮廓在灰白雾气中若隐若现,前方是一座半沉在薄雾中的渔村,木屋低矮,屋顶破旧,潮湿的木桥上长满了青苔。
麦子实站在他身旁,手中转着一枚硬币,像是刚刚从寂静中苏醒过来。
“看来,我们又进副本了。”麦子实看着眼前的渔村,语气不紧不慢。
凌安下意识摸了摸衣服口袋,果然,一张潮湿泛黄的明信片静静躺在那里。上面画着这片渔村的轮廓,只是更显破败,天空阴沉,海浪几乎快要淹没村庄。
“潮水……好像比之前更近了。”凌安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