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夏被叫住,愣了一下,老实回:“沈淮深。”
“哦,对,就叫这个名字。”
芈正国想到什么,问:“他是不是家庭不好啊?想着去打工补贴家用?”
芈袁仁摇头,“那不是,他母亲来学校处理这事儿,我看了,富婆一个,手上背的包,叫什么香奶奶,反正要十多万,我办公室女同事说的,她们懂女人这些包包首饰什么的。”
接下来,芈夏听见两个中年男人在那儿义愤填膺的讨论包包,进了厨房,声音小了些。
吃完饭,潘胜兰和芈夏伯娘在客厅里唠家常,两个男人继续在饭桌上喝酒。
“小婷这裙子新买的吧?可真漂亮啊。”
潘胜兰夸起孩子,这是成年人的社交礼仪,先夸孩子,亲切感就上来了。
芈夏注意到芈婷的裙子,粉色的纱裙,领口那儿有一圈珍珠装饰,很小女孩的款式。
“姑姑,漂亮吧?”
芈婷性格很开朗,怕大家看不见,还走到前面,提着裙子转了个圈儿,一点儿也不露怯。
“漂亮,漂亮,咱们小婷穿什么都漂亮。”
“小夏也穿点儿鲜艳的衣服啊,我怎么看她穿衣服不是白的、就是黑的。”
伯妈是家庭主妇,很温婉的性格,说着说着,还道:“我哪天也给小夏选一件裙子,我有天逛街都差点儿买了,不过幸好没买,小夏长得可真快。”
“别别别,别给她买,”潘胜兰客气完,叹气道:“你说我也是养两个姑娘,就是没你养得精致,我这两个孩子,从小就不是姑娘脾气,特别是芈夏,我给她买了多少衣服,她就只穿黑白灰,和她姐姐一个脾气。”
“这样也好,爱打扮的成绩都不行,她姐姐多厉害啊,高考状元、留学、首都定居,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姑娘,做梦都得笑醒。”
“诶,芈秋现在北城哪个医院呢?”
“和谐医院,诶,都是自己自觉,他们老芈家祖上可能积德了。”
芈夏默默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芈夏衣柜上有一面玻璃镜,她起身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白色的T恤,黑色的运动裤,打开柜子,确实全是黑白灰三个色,只有角落里放着些乱七八糟的颜色,黄的、粉的、蓝的,她平时都不穿。
好像从初中开始,她就没穿过裙子了吧?
芈夏扒拉着旧衣服,手指停留在最角落的衣架上,目光停留。
也不是没穿过裙子,去年夏天姐姐结婚的时候她穿过。
那时候姐姐特意给她买了一件公主裙,粉色的,拖尾的,像雾一样的柔纱,一层一层的,腰线收紧,蓬松的裙摆像外延伸,后面还系着大大的蝴蝶结,非常梦幻的款式。
还记得站在镜子前,姐姐扶着她的肩,脸上露出惊艳的神色,称赞她,“哇~,小夏好可爱啊,好适合粉红色,像公主一样呢。”
芈夏记得当时的感觉,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从高处坠落又升起,久久不能平息。
姐姐是她的榜样,她渴望成为姐姐那样的人,也成为父母的骄傲。
穿上裙子,芈夏触摸冰凉的镜片,回忆起姐姐的夸赞。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心情控制不住的激昂,她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放到脸颊旁边。
叮!
可爱戳脸。
芈夏发现自己好像觉醒了一些原始的渴望,对粉色难以抗拒,甚至渴望听到别人夸自己可爱,更想听到兴鹤夸。
但是她的脸和性格,都和可爱绝缘。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她觉得羞愧难挡,像螃蟹的外壳被剥掉,露出柔软的钳,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一面。
芈夏转身趴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脑袋,双腿蜷曲,释放情绪。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敲门声响起,是芈婷的声音。
芈夏急忙冲到门口,幸好锁着门的。
她清了清嗓子,恢复冷静,“我在学习,你在外面自己玩儿吧。”
冷漠的拒绝完侄女,芈夏脱下裙子,换上自己的运动裤。
手机发出声音,芈夏将裙子放到床上,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在干什么呢?夏夏~】
【刚刚在试衣服,现在什么都没做。】
芈夏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老旧的房子已经开了裂,小小一丝裂缝,从中间贯穿,仿佛有什么东西撕裂墙壁,要冒了出来。
她思绪放空,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试衣服?在外面逛街?】
【不是,家里,卧室,试一件平时不会穿的裙子。】
【不会穿?为什么?】
芈夏想了想,老实回:【粉色的,还有蝴蝶结,太幼稚了,不太适合我这个年纪。】
【人对色彩的喜欢怎么会是幼稚呢,如果世界失去色彩,那该多无趣,而且用颜色定义幼稚与否,都是人类的自以为是,就像一朵花儿,人类和昆虫看到的颜色并不一样,每个人感知颜色的能力也不一样。】
【你闲暇的时候会拿出这件衣服,说明你喜欢它,你排斥的不是粉色,是粉色被人为定义的含义,人的喜好是一种本能,你越压抑,这种冲动会更强烈,小心物极必反。】
芈夏被说服了,她伸手摸着柔软的纱,心里那份纠结的情绪终于自洽了些。
【有机会穿出来吧,听从内心的渴望。】
兴鹤如此鼓励。
芈夏拍了裙子的蝴蝶结,【蝴蝶结这么夸张,真的没有合适的机会。】
【好可爱!!!!!!】
【夏夏和想象中一样可爱!!!!】
看到手机上的字,芈夏的脸爆红,她翻身用被子捂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