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在和这些孩子告别之后,跟着杰克上了三楼。
三楼还是老样子,阴暗而华丽,月光从巨大的玻璃窗户里洒在楼梯前的会客厅里,罗德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杰克给两个人倒了咖啡。
“他们闯了私人的领地,”罗德开口说。
杰克点点头。
罗德犹豫了一下说:“照理说,我们可以杀了我们,这是我们的领域,我曾告诫这里所有的人类,不要踏足艾尔特家的城堡,要不然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食物的命运。”
“没错。”杰克继续认同。
“他们的血会进入我们的水晶杯,他们的□□会成为别的种族的食物,”罗德双手握在一起,“我和那些人类签订了契约,他们不应该违反。”
“所以你要杀死那些孩子吗?”杰克柔声问。
“艾尔特家的城堡就是血腥和恐惧铸成的,”罗德低头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说,“你记得这句话吗,在我的领地上,人们总是这么说。”
“没错,我记得。”杰克拿起咖啡,轻轻地啜了一口。
月光柔和地撒在他们的身上,落在他金色的发丝上,就像漾动着的柔和的阳光,照亮了这片阴森的黑暗。他的五官精致而清秀,月光在他的脸上打下阴影,却可以看到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就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清澈悠远,他的唇柔软而无害,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无所谓,但是自从他们来到城堡,他总会这样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
杰克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从与教会的战争开始,这里一直是教会攻陷不下的阵地前线,艾尔特家为血族家族保护了北方。虽然那个年代哪里都算不上和平,哪里都有吸血鬼猎人和上帝的信徒,但是北方因为有了艾尔特家而比别的地方好的多。
血族总是这样称呼艾尔特家“北方的守护神”或者“攻无不克的要塞”,艾尔特家从一个没落贵族直至名声鹊起,也许大部分血族都认为那是有杰克坐镇的关系,但是艾尔特家的名声无疑日益攀升,直到他们两个人离开。
想到这里,杰克的手指不禁紧了紧,他想起罗德如何苦苦哀求,如何向撒旦发誓……于是他跟着他一起离开了。之后就是几百年的颠沛流离,血族所有的诅咒都冲着他们来,所有的人都对他们彻底失望,他们拥护了一个无能无责任的王……
忽然手指被人轻轻地握住,他抬起头看到罗德正握着他的手,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他。
周围如同墓地般的安静,他们都没有点蜡烛,光明与否与他们无关,他们不需要光明,他们本来就隶属黑暗,只有黑暗才让他们感到安全。
“杰克……”罗德轻轻地开口,“你刚才……”
“怎么了?”杰克放下另一只手里的杯子,“我在想一点事情。”
“不,没什么,”罗德露出一个笑容。
杰克从他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轻轻地盖到他的手上:“我知道你也在回忆以前的事情。”
罗德沉默着没有说话,因为杰克说的是事实。他也在想过去的事情,那些事情近的就像发生在昨天。
昨天他晚上开了一个盛大的舞会,邀请的是附近的血族领主还有他们美貌的家眷们,他们在一起跳交欢舞,就在一楼的大厅。那里灯光交错,他们一个个美貌动人,年轻而富有活力,最后是血宴的狂欢,他们一起向撒旦赞美,祈祷永不天亮;昨天他还和他的仆人们在一起,奥雷尔拉着爱丽莎整个城堡跑,他碰到了有着女人身体的蜘蛛,并且抚摸了他们看门的三头犬,他告诉罗德今天发生的事情,罗德将他们抱在怀里,而他的管家则在身边为两个孩子的叙述做补充;昨天他还沦陷在杰克的怀抱里,亲吻和□□,为了刚刚得到的胜利,他兴奋不已,教会又一次落败,他知道明天醒来,所有的北方血族都会赞扬他,然后为他举杯,艾尔特家的名字将会在血族历史上变成浓厚的一笔,不再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
可是转眼间,他还是坐在这里,对面坐着克兰森家的杰克,一如百年前的温柔,但是他的城堡里,空空荡荡。没有宴会,没有孩子,没有宠物也没有仆人,所有的人都离开,在他背叛了他们之后。他们远走他方,以艾尔特家为耻,并且诅咒他的一切,不再爱戴他,也不再为他祝福。
在几百年以后他回到这里,只有杰克与他在这里饮用咖啡。
他们没有任何改变,月光下的他们一如那些年的年轻和美貌,指尖柔软,面容俊美,他的城堡只保留了两层,别的地方遍布蛛网,那些血迹已经干涸,甚至消失,艾尔特家的石头只是石头,里面没有血,也没有恐惧。
“我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离开,”罗德轻声说,“奥雷尔和爱丽莎还是在整个城堡里跑来跑去,他没有烦恼和痛苦,没有担忧和爱情,他只有我和爱丽莎。”
杰克安静地看着他,他很少在罗德的脸上看到忧伤,而这会儿这种表情让他看着心疼,他握着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罗德从来不需要他的安慰。
“可是现在,奥雷尔失去了我,也失去了爱丽莎,他失去了他生命中的挚爱,他离开了这片战争不止的土地,去了海洋的另一边,在那荒蛮的土地陷入了沉睡……”罗德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爱他,可是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我给了他欢乐,但是没有为他分担痛苦……”
“嘘,嘘,别这样……”杰克坐到他身边,将他搂在怀里,“那不是你的错……”
“可是……”
“那是他人生必须经历的一课,”杰克柔声说,手指轻轻抚摸他金色的头发,“他在这座城堡里,就像笼中的小鸟一样,所看到的永远是幸福……但是外面的天空才是真实的,他必须后退,才能前进,然后他才能在幸福来到的时候,抓住它。”
罗德沉默地靠在杰克的肩膀上,对方的柔情让他的身体放松下来。
“在夏威夷看到奥雷尔的时候很惊讶对吗?”杰克继续轻声说,“他被人背叛,尝到了背叛的苦果,但是有人在保护他,那个人会为了奥雷尔不顾一切,你看到了,不是吗?”
“……那孩子不聪明,”罗德不满地扁扁嘴,他说的是韩寂为了救奥雷尔而打算输血给他的事情。
“噢,你这么说可不公平,”杰克在罗德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那孩子的身体里流着克兰森家的血,至少对待爱情,我们总是一心一意,始终如一。”
“你在对我表白吗?”罗德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前车之鉴,下次你受伤的话,我会学乖一点,”杰克也露出笑容,“至少不会自己失了血,还被你责备。”
罗德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滑过杰克的坚毅的下巴,缓缓地划过喉结,落在他的锁骨中央来回摩挲:“我记得你的口气。”他忽然说。
“什么?”
“你第一见到我的时候,看不起艾尔特家。”罗德不满地说。
“为了这件事情,我快对你说了一千年的抱歉了,”杰克的手轻轻抓住罗德在他锁骨乱动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他可不想让欲望冲掉了他们现在谈话的气氛,他们有好一段时间没这么好好聊过天了。
“啊,对了,”怀里的人忽然推开他站起来,一下子就结束了他们之间温馨的气氛,“我还得给那个小胖子找药。”
“什么?”杰克一下子有些会不过神。
罗德伸了个懒腰:“我要去找一下那个治疗三头犬咬伤的药。”
“他没有被咬伤,”杰克回忆了一下说,“他只是被爪子划伤了。”
“也许有唾液混进他的伤口里了,”罗德说,“你知道,那条狗总是乱流口水,那个小胖子就是发病的前兆。”
“……现代狂犬病疫苗有用吗?”
“我猜没用,”罗德耸耸肩膀说,“那可是我的看门犬啊,再说一时半会怎么给他找疫苗。”
“所以?”杰克不禁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