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星宇都过来迎她了,就算是出于礼貌,司清礼也是得回头看一眼,颔首示意一下吧。但他没有,很不司清礼的作风,温知韫笑意绵绵,故意在司清礼身后半步的位置停下,明知故问道:“这位就是你小叔?”
她掩低了些声音,好似在和司星宇窃窃私语,偏又完全能传入司清礼耳朵里。
司星宇也小声地回:“对,你别紧张,我小叔就看着严肃,心很好的。”
很烦,这句话,司清礼也听到了。
分明是三个人的局,他们俩如此,倒像直接把他隔绝在外。
不动声色地,司清礼轻微皱了皱眉头。
下瞬,身边高跟鞋踩地的声又啪嗒作响,眼前光影一闪,温知韫径直行去了司清礼对面打算入座。
司清礼视线保持平视,他看到温知韫落座前勾下了肩上的链条包。他们的座位是四人座,面对面的,一面两个位置,温知韫朝内去,打算坐在里侧。细指勾下的包下落,顺势被她拿在手上,磨砂质感的红丝绒艳色美甲覆在黑色的包包上,更衬得她玉指纤纤、皮肤皙白。
司星宇体贴虚扶住包包的另侧,“我帮你保管吧。”
“好呀,谢谢。”温知韫顺势将包包拿起些,递给司星宇。
得到她的允可,司星宇才严实握住她的包,笑得无比灿烂,“不客气。”
司清礼清晰地看见,司星宇两手拿过包的瞬间,他左手的拇指擦碰过了温知韫的小指。
眼睑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下,他偏过脸,擎起瓷杯,饮下半杯。
温知韫正式落定,稍微调整座椅以便坐得舒服,桌下细腿跟随着动。
一个不小心,高跟鞋鞋尖抵到皮鞋,温知韫还没反应过来碰到的是谁,司清礼就反应快速地缩回了脚,坐得更为直挺。
也是这一个不经意的触碰,让他们下意识地直望住对方。
五年的时间,从校园步入社会的他们都成长了许多,大学时面阔里残留的那点稚气褪去得彻底。好似变了很多,又好似哪里都没有变。
她望着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
他凝住她内勾外翘、噙着笑的狐狸眼。
突如其来又短暂的一个对视,以天雷勾地火之势开启却又骤然偃旗息鼓。
倘若撕开这一层外皮,就会发现藏在心里的那点火星早在顷刻复苏,已然燃起滔天之势。
司星宇将温知韫包包上的长链条仔细整理好,一圈一圈地裹在包包外,而后小心翼翼放在自己臀后的椅子空面上。
他浑不知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扭回头就忙不迭跟温知韫介绍,“知韫,这就是我小叔,司清礼。”
随后又同司清礼挠了挠头羞敛道:“小叔,这位就是知韫……”
眼瞧着,司清礼依旧没告诉司星宇他们的关系。
氛围说不出的暧昧,像是他们两个在守着一个绝对不能被第三人知晓的秘密,莫名带了些禁忌刺激感。
笑意更甚,温知韫面上却分外坦然朝着司清礼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温知韫。”
司清礼完全听得出,温知韫在说出“初次见面”四个字时稍稍咬重的音,以及那汪漂亮的眼底含着的,明晃晃的揶揄。
司清礼抬手,很轻地只回握住温知韫最前端指节,多半是美甲微凉的触感,还有上面装饰细钻的轻微硌感。
不过半秒,他就松开了手,简短地自我介绍,“司清礼。”
他做不到如温知韫这般自如坦荡的姿态。
司星宇忙得很热切,双手捧过菜单递给温知韫,“知韫,你看看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温知韫睡醒到现在还没好好吃顿饭,说实话,挺饿的,想着有两个大男人在这应该不容易浪费,她放宽心点了不少。
正好还能每道都尝尝味。
司星宇看着温知韫的眼神堪称炽热,仿佛她无论干什么,他都觉得着迷极了。
司清礼看着自家侄儿没出息的眼神,无声叹了口气,隐隐的,还有些不快。
“知韫,你今天好漂亮呀。”
更为直白的话紧跟着就从司星宇口中说出,司清礼抿了抿唇,端起茶杯就想喝,结果喝了一嘴空,茶水已然被他喝完了,心烦气躁之意更甚,面上仍不展分毫。
桌上茶水是入座的时候服务员倒得,三杯,一人一份。
温知韫注意到,顺势将自己面前没喝过的白瓷杯推到司清礼面前,“喝这杯吧,我点了气泡水,不喝茶。”
扭头,她又和淡笑着和上头的司星宇闲适交涉,“之前去酒吧比较随意,没怎么化妆。”
“你不化妆也很漂亮,怎么都好看。”
司星宇直给夸赞的话一出,温知韫给面子的又笑了笑,但笑容愈发寡淡。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生得好看,爸妈朋友常夸赞,时而听到自然是高兴的,但老是逮着这点单说便有些没劲了,好似她除了皮囊外没什么实质的内在。
若是司清礼夸,她倒是爱听。这种甜言蜜语于他而言,似乎是能要命,很难宣之于口。正因如此,她才想听。
落在司清礼眼里,只觉哪哪都不舒服,她倒是在他们叔侄俩间游刃有余。
对司星宇也就罢了,对他怎么也一副随性姿态,好似他们之前的暧昧、缠弄、矛盾、分别都没有发生过般。
司清礼先前怎么都想不通,司星宇为什么会用温柔去形容温知韫。
今日一见,倒是能懂一二。
她的穿着和往日大不相同。
一身奶白色的针织衣配上娇俏精致的公主头发型,妆容也偏大众审美,清纯可人,说起话也总是挂着笑的,倒真有几分乖巧模样。
但司星宇没发现,温知韫是在敷衍他吗?
他巴拉巴拉巴拉说一堆,温知韫要么“嗯”要么“哦”要么专心吃东西连个眼神都不给,这就是他口中说得怎么也不会生气?
这可不没脾气吗?
她怕是连他在说什么都没细听。
饶是有这个认知,司清礼还是不爽。
不知是不爽侄儿被拿捏的愚蠢还是不爽温知韫毫不吝啬给出的笑容,浑忘了当初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那个得不到音讯的、大雨如注的日子里,他在女寝下从傍晚站到天黑又候到天亮,只为得到她一条短信。
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得到,还不如现在能得个笑颜的司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