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冷冷扫了一眼江恩,江恩识趣地麻利退出了军帐。
秦疏这人有个好处——阵前不斩将。简单来说,急需用人的时候,态度通常不差。
所以,当看到对面那阴沉得吓人的脸色时,任玄开始确信,秦疏应该是要撤军了。
任玄轻咳一声,试探问道:“殿下,世子联系过您了?”
秦疏脸色更是阴沉:“半月之后,再回云中。”
任玄声音小上三份:“世子说的?”
秦疏肉眼可见的克制着火气:“除了他还能是谁。人都死了还要管,管就算了,还非不要外军插手,就他能耐。”
任玄额头一跳:“殿下……您这话,没当着世子爷的面讲吧?”
秦疏面无表情:“你看我傻吗?”
秦疏那边长呼一口气,颇是焦躁的揉了眉心:“谢凌烟死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不管怎样,先别刺激他,他说撤就撤吧。撤军,是做给人看的。任玄,我讲的清楚?”
任玄会意,正色道:“卑职会暗中看顾好陆世子。”
秦疏挥了挥手,目光依旧冷淡:“就这样。”
任玄低头应道:“我即刻去安排。”
任玄刚要结束通讯,却被秦疏叫住。
秦疏蹙眉,似在思索,随即缓缓开口,“他刚才太平静了,就不正常。他——”
话到一半,秦疏摆摆手,改口道:“你们做事小心些,别让他察觉到你暗中的动作。”
“任玄——”秦疏再度改回原来的话头:“他要是哭了,立刻通知我。”
千里之外的光影逐渐消失于虚无,任玄和岳暗山面面相觑。
岳暗山吞下口口水:“老任,殿下今天,咋这么别扭。”
秦疏在帅所发火、让江恩通知撤军,明显是陆溪单干的要求,把皇帝气着了。
结果中途又把江恩丢出去,亲自过来交代。
任玄不好直说,只隐晦道:“大概……着急吧……”
嗯,关于陆溪云没哭,已经快把皇帝急哭了这件事。
···
云中帅所,秦疏缓缓放下手中匠器。
原本双向通讯的雁书,一连几日,都只有陆溪云单向发来的消息。
问什么都不回。
陆溪云那家伙一贯的喜欢逞强,把自己当成铁打的。
可死掉的人谢凌烟啊……那家伙肯定在哭吧……
秦疏难免有些焦躁,他不喜欢这些。
他阖上眼,陈年旧事总难忘怀,零星的记忆像破碎的片段,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天牢昏暗,狱宇阴森。
明明破破烂烂、快要死掉的人是他,可抱着他的陆溪云却哭的厉害。
秦疏搞不懂这种情绪,不过是让刑部那帮混账折腾了一遍,他都没说什么,怎么陆溪云还先哭出来了。
可他真的看不得那家伙哭。下意识地,秦疏想要伸手去安慰对方,可他身上的筋脉全断完了。
最终,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力地靠在陆溪云的怀中。
青年小心翼翼抱着他,声音暗哑,哽咽不成腔调。
“你再忍一忍……陛下不是你杀的……他们在诬陷你……我知道……”
“我在想办法了……小叔……答应会帮我……”
“我救你出去……我保证……”
“你别死……求你……”
他静静看着青年,突然发现自己心痛得厉害,哪怕浑身的伤加到一起,都没这么痛。
不过一瞬间,秦疏就决定了。
他要活下去,他再不会让这家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