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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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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士兵见势齐齐上前一步,再度拔剑,吴破盐此回没有再阻拦士兵的动作,道:“郡主这是何意,是要挑衅我军不成?”

风声鹤唳,仿佛浪涛般一阵接一阵打来,岁岁身间衣袂如飞,但她依是站得笔挺。

纵山风嚣嚣,其骨性中的决然是经年不化的青山积雪。

岁岁置周身利剑若无物,长指继而翻开下一页,她照着书中字句轻吟出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闻及此,周遭士兵纷纷面面相觑,初时尚不明其中语意,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困窘之色立时浮于面表。

岁岁笑问:“这般书册于大鄢学堂中再常见不过,原来在靖国是军中机密?”

吴破盐双眉紧拧,他盯着岁岁手中书看了半晌,到底还是摆手示意士兵们退下。

“是吴某误会了。”语罢,他朝向士兵们,又道:“一场误会罢了,都回去接着值守吧。”

岁岁蹲下身子,拾起其余置放在地上的书册,余光瞥见士兵们走远,她方才站起身来。

将手中书与其余书册捧在一起,抖落其间灰尘,递给吴破盐。

吴破盐将伸手欲接,岁岁却缩回了手,眸光如烛如焰。

“吴将军,你没有误会。”

她音色清灵,平日里皆是极温软的声调,此时却夹了几分清寒。

吴破盐还未从方才的错愕回过神来,听罢低目看着岁岁手中的书册,又是一诧。

躺在最上头的那一本,也是岁岁方才手中拿的那一本,正正是军账。

皆传鄢人圆滑狡黠,吴破盐可谓在这一刻深有体会。

原是借着天色晦暗,岁岁假作手中军帐是书经,左右几本册子书封相差无几,隔远了来看倒也确实不好分辨,而方才那句圣贤之言也不过是其随口拈来罢。

吴破盐心底怒意升腾,知自己切切实实被摆了一道,将要作怒,话语还不待其组织清楚,只见岁岁迈了一步逼近而来,那双亮得仿佛在雪水里涤过得眸子死死注视着自己。

岁岁:“方才那些士兵并非值守路过吧,应是你早有准备,倘若在方才我罪名得立,三日之内此事便会传遍全国上下,休言的并国之策便不可再行,是焉非焉?”

吴破盐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他一个皇子,不经沙场不知山河艰,要我拱手将国土相让,绝无这种可能!”

塞上入夜后总是格外寒冷,呼啸不止地夜风吹落丘顶的黄沙。

岁岁摊开军账,清清楚楚摆在吴破盐的眼前。

“吴将军,这本账记的记录中,你大多用符号代替,你不识字?”

吴破盐吸了吸鼻,似被戳中死穴般耳根一红,他慌慌背过身去,不以为然道:“我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士,我何须识字?你不妨去军中问问,去你的鄢国问问,又有几个从军入伍的是识字的?”

“哪儿来的敌?!”岁岁骤然拔高语调,随风飘舞的碎发像是挣脱琴板的弦,“倘若他想的是吞并山河,抑或是如你所说将国土拱手让人,何须费这般曲折,大不了由着你带军同大鄢一战便是,不去管战祸殃民生灵涂炭,只管最后胜者一统败者灭国罢,这与现在又有几分区别?”

“吴将军,若令母在世,她应是盼你能饱读诗书金榜题名。”

月如弯钩,清清冷冷在二人衣锦间覆一层霜寒。

吴破盐冷着眉头,握拳的五指深深攥入肉中而不自知,他沉默着,直到岁岁走进木屋将基本书册归回原位。

吴破盐才闷声道:“你是从何时开始不相信我的?”

从军帐中出来的那一刻,吴破盐便在思索该如何获取岁岁信任将其带入圈套之中,所幸岁岁主动发问,他便借逝母一事令其动情,方可掉以轻心。

他侧目看向几本书名,那些陌生的横折撇捺一时如同尖针利刺般嘲笑着他。

不待岁岁作答,吴破盐已自嘲道:“我知道,大鄢一向崇文,我们军中有句老话叫作‘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哪怕我把自己的隐晦说于你,你兴许也不曾有一刻放下过戒备。”

岁岁摇了摇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倘若我当真未信你一言一语,便不会将自己处于方才境地。”

言罢,她循着吴破盐的目光看向那几本与军账放于一起的书经,道:“这些是令母留给你的书吧。”

“是,怀初郡主,你比我想象得聪明,那你又怎会不知,如我们这样的草芥出身,如何进的了学堂读书?更莫提什么金榜题名。”吴破盐望向远山,那些他穷极一生也触及不到的高远之处。

岁岁:“这便是休言真正要推行的,今日我因信你而步至此,若你也愿回我一分信任,我想……”

她亦瞭望远山,世间多歧路,何妨?她不是赶路人,她是铺路人。

岁岁:“我想令世间无尊卑,生民无贵贱。”

仿佛终于感知到指尖陷进肉中的疼痛,吴破盐松开双拳,嘴上依然讥讽:“大话谁不会说?”

他虽这般说,那双始终愤慨的眼底却缓缓浮起一丝期许。

岁岁收回眸,灼灼眸光落定在吴破盐破旧的军装间,一字一句珍重承诺:“大鄢崇文,文士不撒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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