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在殿外一直候着。
她奉殿下的指令,本应随太医一同去磨药,而太医说人手足够,不需要她的帮忙。
于是她只好去厨房守着给姑娘准备的膳食。膳食备好之后,她念着尽快端给姑娘,让她吃一些,填饱一下肚子。
谁知,她刚踏进殿内的那一刻,撞上了二人浓浓的火药味冲突。
吓得她连忙退出寝殿,在殿外守着。
“紫苏。”周令妍见紫苏手持提盒,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
紫苏匆忙将提盒放在桌上,赶紧上前止住她的动作,“姑娘,您就待在床榻上,好好休息罢。”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为何不能下床?”
紫苏从她言中,闻出还未丧失殆尽的火药味。
“姑娘,你别为难我了。你伤得这么重,若是再磕着碰着…”紫苏欲言又止。
周令妍与紫苏相伴多年,她一眼一耳便能觉察出紫苏有心事。
她赶紧握住紫苏的手臂,问道:“出了什么事?”
“姑娘您昏迷期间,来了好些医师看过,不论是宫里的太医,还是民间的大夫。听说有两位太医办事不得力,误诊了姑娘的病情,齐王殿下二话不说直接处死。”
周令妍傻眼。
“听闻这几日,齐王殿下大开杀戒。”周令妍朝床里挪了些位置,紫苏顺势,熟练地坐到床榻上,凑到周令妍耳畔,小声说道,“据说纵火的人被查出之后,全家被诛。连皇后娘娘手底下的好几位官员都被问了责…他们都死了。”
听闻魏琮的事迹之后,周令妍惊魂未定。
她以前听说过魏琮的为人处世之道,也经历过不少他处置人的场面。
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
当她听完紫苏对魏琮事迹的叙述,当真正不顾一切的残忍显露在自己眼前时,她有些害怕,有些胆怯,有些不知所措。
周令妍问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传言?”
“府里底下的人都在传。”紫苏回答,“兴许是有人的亲属目击了也说不准。传闻嘛,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面,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周令妍若有所思问道,“那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只怕不是在我们从前住的侧殿罢?”
紫苏回答:“姑娘,此处是殿下的寝殿。您昏迷时,殿下直接抱您来此地。”
周令妍自嘲地笑了笑。
“姑娘,还有一事。”
“什么?”
“听说是殿下不畏生死冲进火海,救下姑娘。殿下为此,还被一根着火的木板击中,后背留下极为严重的伤,血/肉模糊,比姑娘您的伤势还要严重。”
周令妍神色一僵,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您昏迷的这两日,殿下一直守着您,寸步不离。”
周令妍心思茫然,言语间却又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她喃喃道:“他居然还有心思处理这么多人。”
紫苏推测道:“殿下抱您回来之后处理完伤口便来守着您,我猜是处理伤口时动的手?”
周令妍的内心至始至终都惶惶不安。
紫苏起身,打开提盒的盖子,把一道道膳食端出,整洁有序地摆在紫檀木如意纹圆桌上,而后捧起一碗虫草乌鸡汤,稳稳当当地走到周令妍跟前。
“我自己来罢。”周令妍道。
紫苏撒娇道,“姑娘你手臂都受了伤,别逞强了。”
周令妍乖乖地被紫苏喂食着。
*
魏琮慵懒又端庄地坐在正殿上方的紫檀太师椅上,冷漠地翻阅桌上的卷宗,脑海中却一直闪现刚刚和周令妍对话的场景。
大脑被愧疚、懊恼和烦躁始终盘旋。
他后悔自己方才那么冲的语气。
魏琮捏了捏鼻梁,认真思索片刻,决定处理好眼前的事后,该去跟她说声抱歉。
在他常用的长型书案上,摆了几本周令妍拼死保护的簿册,书封标着九原郡、明州城和江阳城的地主名册。
在周令妍昏迷的两日里,他在床踏边翻阅过数十次,并未从中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这令他心存疑惑。
究竟是什么理由,能让周令妍一个惜命之人不顾一切也要守护它。
“殿下,范昆范大人来了。”汤硕的声音打断了魏琮的思绪。
他抬头,眸色如冰,声冷道,“让他进来。”
汤硕领着锦衣卫指挥使范昆进入正殿后,躬身后退离开,范昆向魏琮作揖行礼。
范昆低头,不敢直视魏琮的眼睛,他道,“殿下,臣派锦衣卫的人,近几日全力抢救现审处的文书,但书籍均被烧成灰烬。若要完全复原,只怕没那么容易。”
在现审处走水事发之后,魏琮亲自审问了现审处所有官员,无一人道出任何蛛丝马迹。
于是他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
不仅如此,魏琮还接连问责了好几位官员,惊动了朝野内外。
赵皇后更是借此机会,大力谴责魏琮,指责他罔顾君臣伦理,不顾陛下,肆意处死官员。
而他只道一声,“既然凶手无法查出,一律处死,永绝后患。”
锦衣卫近两日通宵达旦地忙碌着。不仅要调查纵火案的凶手,更要从灰烬中理清是否还有未损的文书。
范昆头疼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