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和张松仍被请到松乐厅,不过这次没有主人等候迎客,甚至连茶水都没人准备,几个仆人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厅里的角落,也不通报、也不待客,视二人为无物。张松有些坐立不安、郑重倒是安然自若,直接在上次的座位坐了下来,静心等待。
两人等了小半个时辰,周文谦才姗姗来迟。周文谦脚受伤不能走路,翘着一条腿坐在步辇上、由四个健仆抬来,刘情和岳英分别跟在左右。仆人一路把步辇抬进松乐厅中、在主位前才放下,刘情和岳英上前一人抱着周文谦一条胳膊、又有仆人从后架着他的腰背,三人合力将他从步辇上搀扶下来。
张松见状忙快步上前要帮忙,周文谦嫌弃他、将人推开、只往刘情身上靠。周文谦又高又壮、有刘情两个半宽、少说也有二三百斤,靠在刘情身上几乎将他整个罩住、好似熊罴压嫩柳、刘情腰都要被折断。郑重看不过眼,两步走来将刘情拉开,一手揽住周文谦的腰、脊背抵住周文谦上身、另一手抓着他的胳膊、沉腰屏气、硬是将周文谦顶了起来、把人稳稳放在座椅上。
王府众人万万没想到郑重会主动帮忙示好,周文谦坐在座椅上心情大好,嘲讽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天没见、咱们郑大人有眼色多了啊!”
郑重气还没喘匀,甩甩发酸的胳膊,笑了笑,没有答话,张松忙接道:“五爷玩笑了,咱们大人从来都是尊敬五爷、尊敬王府的,如今您受了伤行动不便、大人瞧着心疼、帮忙可是一片真心呢!”
周文谦更笃定郑重登门是有事相求,得意地哈哈大笑:“真是稀奇,郑大人对我也有了真心了,不是当初非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了!”
刘情进来见桌上没茶点就知郑重受了怠慢,又不愿此时弄僵了场面害郑重说不完正事,挥手叫抬辇的都下去,笑着插话:“爷福泽深厚、怎么会有事呢?可别说这话。郑大人、张大人都坐下吧,一下全在这站着怪挤的,咱们有事慢慢说。爷,您要什么茶,密云龙?”
“不是有刚收的龙井么,又不是见什么贵客,泡那个就行了。”
“是。”刘情转而向仆人吩咐,“还不快去准备茶点,叫主客人干坐着么!”
“等等!”周文谦叫住仆人,“咱们府上便是龙井也不是人人吃得,郑大人这样的清官必定不愿吃这样富贵的茶,咱可不能叫铜臭气污了他!去屋里找找有没有去年剩的旧茶,把茶叶梗子扫一扫、给郑大人来一壶!”
刘情无奈,郑重笑道:“倒也不必麻烦,清水来一碗就好。”
周文谦立刻道:“听见没,快去给张县丞上茶、给郑大人端水,别让人家出去说我们至亲王府的奴才没规矩、待客都不懂。”
仆人领命下去准备,刘情只得自我安慰,有口水喝也是好的。
张松奉承道:“五爷您可说笑了,咱至亲王府是什么地方,只有我们见识短浅不懂的规矩、哪有王府里规矩不通的呢!别说王爷和您这种贵人了,就是情爷、单单拎出来也是人中龙凤啊,咱们看着只有佩服的份、那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周文谦瞧着刘情笑了笑:“你们当然觉得他好,他给你们县衙帮了多大忙呢,恨不能把我给卖了!”
郑重忽然道:“五爷这话倒不对,刘情自然是热忱之人,但此次赈灾救济钱粮全是王府负担,不单单是刘情、帮了县衙和忠义县百姓的是您才对。”
周文谦挑了挑眉:“诶呀呀,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郑大人这难道是在夸我不成?”
郑重道:“周五爷不必如此。先前下官对五爷确实心存疑虑、认为五爷蛮横霸道不受管教。事实也的确如此……”
“郑大人!”刘情边观察周文谦表情边劝,“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郑重向他笑笑:“还请听下官说完。五爷仗势欺人欺男霸女是事实,下官到任之前的事暂且不提、只下官来忠义县后,五爷为了区区一副拓本将人害得家破人亡、连王爷都被气病卧床,这可是陛下御览亲断的案子,恶行种种、谁又能说五爷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