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管了。”
朱慧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离开后,房间再度陷入沉寂。
“别装了,”林江州摇我肩膀,“早醒了吧?”
我想说话,但嗓子干哑得厉害,最终只是咳出几声,“咳咳......咳咳......”
林江州拿来软枕垫在床头,扶我坐起来。我四下打量一圈,房间装潢简单雅致,家具有些年头了。林江州塞给我一杯温水,“别看了,我妈家。”
“?”我一惊,扯到伤腿。
林江州连忙按住我,“先别乱动。”
电视还没关,此时正在播放采访片段,身着白衬衫的新城公安局副局长郑卓天表示会抚慰死者家属。屏幕右上角浮现出两张面部打码的遗像,蓝衬衫褪去颜色,陈志刚花白的鬓发一片模糊。
陈志刚和王建被定性为因公殉职,这场两死一重伤的车祸事件在他们的追悼会结束后落幕,失踪的重要证人无人问津,有关郭阳囚虐的调查似乎被有意抹平忘却。
重拿轻放,豁出去两位警员的命,是为了保护郭阳,还是为了保护郭阳背后的人?
电视已经跳到下一个节目,我却迟滞地忘记转开眼,机械地喝水。林江州拉过我的手放在掌心,这十年间他长高许多,手也更大,可以完全将我的手包裹住。我的这双手,不复以往细嫩,也许有伤痕,也许有薄茧,也许有鲜血,并不是一双值得被呵护在掌心的手,可有人不介意,他如年少般抓住我的手,他说卡厘,别担心。
他说卡厘,还有我。
林江州从来都在我的计划之外,他的脸庞褪去稚嫩,他的眼睛永远追随向我,一如往昔。我好像天生拥有吸引林江州的魔法,使他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追随我爱慕我,永不离弃。
海波不平,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拍打在紧紧纠缠的两人身上。路过的渔民捡回这两个人,最先苏醒的男人向渔民道谢,简单包扎伤口后仔细检查同伴的情况,他伤重难行。两天后闻讯赶来的朱慧匆忙转移两人,请来私人医生为我全力救治伤腿,遗憾地告知男人,这位omega新旧伤交织,怕是要落下病根。
车祸来得蹊跷,林江州不便联系身边人,而朱慧离家多年,另组家庭,除了这两年林江州时不时打钱外两人极少联系,相必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只要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早已命丧大海,林江州的目的便达到了。
我从未来过这座气候宜人的南方小城,林江州告诉我,这是车祸后的第十五天了,我整整昏迷了十五天。早在那日出发前,林江州向鲍偲望已提前知会,一旦发生意外封闭消息,务必安抚股东情绪,维持集团正常运行。
“你早就猜到了?”我喝下一口热粥,推开他,“烫。”
林江州吹了两下,凉了才继续喂。
他不说话,我便自顾自分析道,“郭阳死了他们毫无反应,甚至可以说庆幸,毕竟死人的嘴最严。杨念远一报警却立马坐不住了,豁出去车毁人亡也要阻挠案件调查。”
“不出意外,临城那边根本没有派人吧?”
林江州搅凉了粥,他继续喂我,“目前没有临城消息。”
我点头道:“那就是了。”
林江州几口喝完剩下的粥,端着空碗出去。门悄悄开了道缝,我偏头去看,捕捉住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你好。”我向她打招呼。
门外的人胆子大起来,她推开门,扑到床边,背上的书包小山一样高,我想伸手帮她摘下来,却被她轻轻拂开。
“不用,哥哥,我自己放!”小女孩十岁左右,模样可人,卷卷的棕色披肩发扎成马尾,垂在我的手上痒痒的。
她的嗓音软软的,说起话来像撒娇,“哥哥,你好漂亮。”
“哈哈,你得喊我叔叔了。”我努努力都能生出来个她。
“可是哥哥让我喊哥哥。”一串哥哥绕口令一样冒出来,我差点被绕晕,逗她道:“你哥哥是谁呀?”
“林江州。”小女孩朝身后指去,“哝,就他。”
林江州一巴掌呼过来,雷声大雨点小,“耳朵比狗机灵。”
“朱瑶喊人没?”
“喊了,但是漂亮哥哥让我叫他叔叔。”
那咋了,林江州凑凑都能喊我叔。
林江州哼了声,“辈分不小呢!”
“这你妹?”我拉住朱瑶的手,冰凉的手心仿佛突然握住了小火炉一般,小孩子果然暖和,我舍不得撒手。
“嗯呢,我妈后来添的。”林江州拽了下朱瑶的马尾,“可稀罕你了,每天晨昏定省,一天来看三次。”
他说的是我昏迷时候的事了,我毫无印象,只对这个叫朱瑶的小姑娘满心怜爱。
林江州的继父常年在海外工作,一年回来次数不多,大多时候是朱慧带朱瑶去看他,最近几年也有移民的计划。这座大房子平日只有母女俩和阿姨,如今添了我们俩,可给朱瑶开心坏了。
朱慧很少来看我,来时表情也很淡,我晓得她不喜欢我,也看不上我这个不干不净的扫把星,所以也不主动与她搭话。
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