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后来只能靠李烈给他去要回来饭,拉床上了还得儿子给她收拾。
十多年过去了,李烈有天一边收拾一边听着母亲大声地咒骂,他想像之前十几年一样,听到也装作没听到。
“我靠他娘的,我给他生了儿子就这么对我。”
秦姨娘咂嘛了嘴,继续骂:“老sao婆!这个院儿里就属她这个老sao婆最霸道,我艹了她八辈儿血祖宗!霸占着爷们,就是她嚼咕嚼咕,有好屋子不让我住,不给我配几个丫鬟伺候我!”
“还想要我儿子?做梦去吧,我给我儿抹点辣椒,闹不死你!”
说到此处,秦姨娘面露得意之色。
“我跟我儿得绑着,你们不伺候我,我自己肚子里生,我让你们家少爷伺候我。”
李烈扫着地,站起身,擦了把头上的汗,脸上隐隐透露着苦涩,“你能不能尿准点,整外头招来这么多蚂蚁。”
秦姨娘瘫在床上,经过刚才一顿高声咒骂,累的直喘气。伴随着喘气,她那硕大圆润的肚子也一晃一晃的,满脸横肉,还在咬牙切齿地低声谩骂:“一帮狗杂种,都是狗杂种……”
那年十四李烈第一次犯了那么厉害的疯病,他从小就有疯病,但是那次是他第一次起了杀人的念头。
李烈会杀人,知道怎么杀人吗?其实他是不知道的,他从小就在一个猪圈羊圈一样的地方长大。
因为秦姨娘就是个半疯,理所当然,李烈小时候周围人都把他当话比较密的小疯子,十岁后周围人又把他当嘴臭的大疯子。
但是那次是他第一次遵从动物本能,想要杀了眼前对他生存最大的威胁——他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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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檀并不经常来大宅这边,那么这些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守成知道自己闺女不喜欢来大宅这边,当然他自己也不喜欢来,但是遇上几节几寿,就得给老爹这边送点东西聊表孝心。
自己也不愿意去那怎么办呢?只能派出代表,自己的义子赵飞龙就小小年纪担当起了如此重任。
每次去大宅问安,赵飞龙就能按照母亲教的规矩礼数做的滴水不漏。
那里的下人也很喜欢赵飞龙,大概因为他憨憨厚厚的没有架子,加上手上又大方,说话又捡好听的说,于是就很多人都喜欢跟他聊上几句。
每次赵飞龙从大宅回来,三个小孩就到厨娘的厨房里,几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听赵飞龙讲大宅的家长里短。
赵飞龙知道檀儿爱听,就每次重点打听那对奇葩母子。
后来就变成,赵飞龙一边讲事实,阿璨一边分析原因。幼年李檀甭提多爱听了,比街上说书的可有意思多了。因为说书的那都是假的,大宅发生的那可是真真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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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十几岁的李烈会在自己母亲骂了很多句“狗杂种”之后突然发难呢?
李檀觉得阿璨分析的十分有道理,他本身认为自己确实是李家的少爷。就算周围人都背地里,甚至有人还跳出来明面上说他是野种,说他是乞丐,他还是会认定自己是少爷。
他成长的过程就是一个试图释怀自己苦境的过程,他觉得他现在受的苦是因为子凭母贵,子也可能因为母受人鄙视。
秦姨娘在李烈的长大成人的十几年里,肯定不止和一个男人厮混过,也有可能一次跟很多男人一起过,这些李烈一定是知道的。
这些男人肯定不是李家的家丁,有可能是外面的,也有可能是给李家干活的,反正身份要多低有多低。
秦姨娘骂街的时候就骂过,要绿了李家大爷,要让李家当王八窝。
她这种虚张声势无非就是为了抬高自己,她这个姨娘都是自封的,她跟男人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来点活命钱。
李烈他自己都说过,生母就不是一个好人,凭什么要李家的家主接受一个这种糟烂婆子?
所有人都可以对秦姨娘敬而远之,但是他没有办法,他跟自己母亲是真的捆绑在一起的,他能活命也靠着她卖身的钱,所以他可以伺候她,可以给她端屎端尿。
但是,他可怜他依旧是少爷,这是唯一支撑他不崩溃的念头。
那次发病,就是因为这个念头也被敲掉了。
他痛苦地假设,要是她不给婴儿时的自己抹辣椒,是不是他就有可能养在大夫人那里,跟两个哥哥一样,是李家正牌的少爷。
是她这个疯婆子,自己在地狱,也要拉着他这个无辜的人也下地狱,她不是人。对!她根本不是人,她是阎王殿的罗刹,是红脸利爪的恶鬼……
“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恶鬼!”
李烈那双大手狠狠地掐着秦姨娘的脖子,脸上头上全是汗,咬牙切齿的模样跟秦姨娘如出一辙。
但是不同的是,李烈此时血灌瞳仁,眼里除了本能的杀意,已经看不出有任何理智,嘴里一直不断地喊着他娘是恶鬼,是拖他下地狱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