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暂时将他的所有经脉都封住了,”谢迟云走过来,“山槐的手下被抓住后便会燃尽魔气同归于尽,若是师妹想要问他事情,恐怕不太容易。”
叶怀昭看着受制于人的魔族。
他努力地扬起唇角,似乎是想要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猩红色的眼瞳闪烁着恶意的光,等待着面前少女燃烧起无能为力的愤怒。
但叶怀昭没有如他所愿。
她直起腰,语气平静轻松道:“没关系,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我?】
魔族的眼中写满了讽刺与嘲笑。
以这个距离,如果魔族忽然燃尽所有魔气毫无差别地攻击,周围一圈的人即便不会死也会重伤。
少女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对谢迟云说道:“师兄,开始吧。”
谢迟云看了一眼她的右手,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掐诀。
下一刻,魔族身躯上浮现的幽蓝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被光剑钉死四肢的魔族放声大笑,漆黑的魔气瞬间铺天盖地地爆开,身后火光窜天而起,狂风骤雨一般袭来。
他的声音在骤然压下的黑雾中嘶哑响起:“狂妄自大——”
然而就在那暴虐的漆黑火焰即将吞没面前少女之际,她忽然抬起了手指。
与几乎要将天幕也烧出一个窟窿的魔气相比,少女那截素白的手指显得格外单薄,像是轻轻一碰便会被折断。
然而就是这样写满脆弱的纤细手指,却让如风暴般袭来的漆黑火焰骤然顿住。
宛如被掐住喉咙,魔族张扬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错愕地瞪着四周慢慢散去的魔气,拼命想要将其操控着重新击向少女,却荒谬地发觉这些魔气根本不被他控制!
这怎么可能?!
一个修士、一个根本没有入魔的修士——怎么可能操控他的魔气?!
然而像是在打碎他的幻想一样,叶怀昭轻轻扬手,暴虐狂躁的漆黑火焰便温顺地慢慢伏下,任由少女抬脚将其踩灭。
她抬起眼眸,甜美的面庞映着火光,像是在窑炉中烧制的白瓷般透着柔和的温润,眼底有明亮的光芒点缀。
“为什么不可能?”叶怀昭眉眼弯弯,诚恳说,“你在六殿下那里是不是被孤立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接暗杀我的任务,难道没有别人来劝你不要一个人来截杀我吗?真可怜。”
眼前的一切都在粉碎着魔族的认知,从接下这个任务后便隐隐触动的危机意识在叶怀昭看过来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震颤。
他终于感受到了后知后觉的恐惧。
男人想要张口说话,眼前却慢慢飘来浅淡的烟雾。
在不知从何而起的一股异香中,魔族的意识渐渐沉沦。
他陷入了幻梦。
一刻钟后。
叶怀昭收回按在魔族脸上的手,抽出手帕一根一根慢慢擦拭着,若有所思说:“山槐的确派了几个魔族来到乐寿城,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我看到有人与他们接头。”
“那地方似乎有敲钟诵经的声音,还有大片的竹林。”叶怀昭努力回忆着从魔族脑海中看到的记忆碎片,“这附近有什么寺庙道观吗?”
谢迟云:“城外的乐寿山上有一座清风观,很是隐蔽,或许师妹指的是这里。”
“去看一眼不就好了。”叶怀昭说,“我怀疑和魔族接头的人正是此次失踪事件的幕后黑手。”
谢迟云淡淡扫了一眼无力倒下的魔族,抬眼道:“可有看清那人样貌?”
叶怀昭摇头:“那人穿着夜行衣,而且山槐应该也给魔族下了禁制,我还未突破天罡境,很多记忆都无法看清。”
语毕,少女忽然察觉到不对。
她转头盯着这里唯一一个突破天罡境的修士:“师兄,你会夺魂咒吗?”
如果是前几日的叶怀昭根本不会问谢迟云这个问题——夺魂咒可是各仙门明令禁止的禁咒,光风霁月的乘玉仙君怎可能会这等邪术呢?
但现在的叶怀昭对谢迟云的印象已经完全改变了。
果不其然,谢迟云颔首道:“略通一二。”
叶怀昭小声嘀咕一句“我就知道”,而后换了一副正经认真的表情:“就算师兄突破了天罡境最好也不要对他用夺魂咒,他身体中的禁制反冲,魔气可能会侵蚀你的灵脉。”
谢迟云无声地同她对视,眼中带着“那你为什么敢”的质疑。
叶怀昭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我天资聪颖。”
她想了想,对男人勾了勾手指。
谢迟云顺从地微微俯身,让叶怀昭凑在了他的耳旁。
“师兄,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叶怀昭小声吐气,“你不将我偷学夺魂咒的事情告诉别人,守口如瓶、再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我就告诉你另外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她的身高有限,努力踮着脚的样子摇摇晃晃的,桃红衣裙上的柔软丝绦不经意间扫过玉佩,在一瞬间为水色温润的玉佩染出暧昧的色彩。
谢迟云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这个交易中某人有些贪心。”
叶怀昭狡黠地弯着眉眼:“算上夺魂咒的事情,师兄会得知我的两个秘密,而我只求你一个秘密,该是师兄贪心才是。”
她等待着男人轻嗤一声说这是歪理,然后她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谢迟云只是微微转眼,浅色的眼珠盯了她片刻,忽地勾了勾唇角,应了下来:“师妹说的是,的确是师兄贪心了。”
叶怀昭有点诧异他的好说话,但紧接着就被即将得知乘玉仙君秘密的兴奋冲散。
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叶怀昭不曾犹豫便道:“魔气和灵力对我而言没有区别,我可以操控逸散在外的魔气。”
世间罕见的天赋就这般随意地说了出来,她的主人并不在意,微微抬首似是挑衅一般,向谢迟云眨了一下眼睛:“师兄,该你了。”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
他只是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拨了一下玉佩上缠绕的桃红丝绦。
那截桃红丝绦被他绕在手指,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挑起,散开时似有似无勾过男人的指腹,又顺着风慢慢落下。
谢迟云垂首,反贴着叶怀昭的耳边轻声说:
“那清风观的竹林,也是师妹和我相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