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只要他吻下去,她可以任他予取予求,但他不想。
将她留在身边,并非为了这种事。
郭恒却误以为他动了怒,忙说:“侯爷,属下已经将那郎中关到了另一处院子,明日娘子去探望顾小姐,绝不会再见到他!而且您也亲耳听见,娘子对他并无情意,只是感激。”
在院墙外听到那些话时,他真心为小郎中捏了一把汗,黎志只是暗中觊觎就被剜掉了眼睛,小郎中这么明目张胆,还不得丢掉性命。
卫栩轻嗤一声。
这郎中手无缚鸡之力,也配与他争?他非但不计较,还要看在这郎中照拂过她的份上,帮他治好伤,然后将他打包丢去凉州,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对了,侯爷。”郭恒正色道,“方维献上了雍州城防图,他想求您饶他一命。”
方维是此次朝廷军左翼军将领,因他拼死攻城,才撕开叛军防线,将几座郡县夺了回去。
雍州城防图他早就拿到了,卫栩蹙眉,想起小娘子手臂上的鞭伤,“鞭一百,枭首示众。”
郭恒领命,又禀道:“孙叔还在冀州,听闻殿下动怒了,到时候……”
卫栩眸光森寒,自起兵以来,赵承筠屡次插手军务,大多数时候他都由着这位齐王折腾,但如今楚王已在南地坐大,势力不容小觑,赵承筠竟然还想着缓兵之计,先歼灭朝廷军增兵再夺雍州。
他骤然出兵紫云郡,趁此机会重整战局。
郭恒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劝道:“殿下担心侯爷过度染指,总想着把军权牢牢握在手里,或者您回去后,好好与殿下解释下娘子的事,切莫生出龃龉。”
夜风吹得战旗猎猎,从城楼举目远眺,可望见冀州城。
卫栩若有所思。
郭恒所言,字字为他着想,赵承筠心思狡诈多疑,当日在定州时便能放任死士行刺,试探他与卫家割席的决心。
此时君臣失和,将来等他登临皇位,必定会清算自己收拢军权。与赵承筠的合作,兴许不会持续太久了。
片刻后,他冷淡开口,“吩咐寒鸦,照看好冷宫那位。”
郭恒明白了他的意图,抱拳道:“侯爷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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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妙宜去探望顾长宁一行人,意外发现李大夫和裴言不见了。
知微解释道:“娘子,这间院子毕竟住着女眷,我让九郎帮忙给他们师徒腾了个房间,那边的军医擅长医治箭伤。”
如此说来也有道理,徐妙宜并未怀疑,问了下两人的伤势,这才进去看望阿姐。
顾长宁已经清醒,仍是病恹恹的,见她换了一身衣裳首饰,立时警觉起来,“窈窈,你去哪里了?”
徐妙宜低头,声音又轻又细,“我昨天,碰见了一位故人,他是凉州军中的斥候,我在益水郡险些被抓,是他救了我……”
她将半年来的经历详细与阿姐说了,却隐瞒了当药人和取心头血这段。
顾长宁越听越惊讶,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平素见过的胡人模样,有些不安地道:“那他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他还救了你们。”徐妙宜说,“阿姐,等过段时间,我就和他走了,你带着舅舅回家。”
“你和他去哪里?”顾长宁握住她的手,“他那样对你,难不成你喜欢他?那天夜里你还劝我,你不能糊涂呀窈窈!”
徐妙宜轻抿朱唇,这世上并非只有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她没有那样的好运,陆慎之是她为数不多的选择。
他能给她想要的,这就足够了,她不是一个矫情的小娘子,明白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我先跟他去洛京,不过他应该还要回凉州的,阿姐你别担心我。”她迟疑片刻,又说,“如果我不回来了,你帮我照顾好青霜,再过两年给她挑个好夫婿,要找品行脾气都好,不会欺负她的。”
顾长宁见劝不动她,气鼓鼓道:“你等我见了阿耶,一定让阿耶把这件事告给镇北侯,你别怕他!”
“我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怕他。”徐妙宜说,“他好像变了点,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或许她应该等陆慎之有空了,带他来见见阿姐和舅父,虽然他没有再提及名分,但至少要拜访下她的家人。
此后几日,郎君再未现身。
徐妙宜听说了朝廷军正在攻打这里,陆续有伤兵送回来,军医人手不够,她帮着一起救治。
顾长宁病好以后,也加入了进来,她原来哭哭啼啼最见不得血,如今也能冷静给伤兵包扎伤口。
五月初三,叛军大胜,朝廷军撤兵。
大雨倾盆,城中欢呼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妙宜猜想他应该快回来了,可他还是没有现身。
接着她意外收到了裴言托伤兵递来的字条,他说,他要救她出去。
徐妙宜大惊失色,烧掉字条后,悄悄与顾长宁说了此事,让她想办法捎话给裴言,让他别轻举妄动干傻事。
好在之后并无异动,陆慎之也在端阳这日回到郡守府。
徐妙宜睡得沉,并未察觉他进了房间,天亮醒来,才发现他合衣躺在远处那方矮榻上。
他体量高大,蜷着身子侧睡才能勉强躺下,这样的姿势定然是很难受的。
听见她掀纱帐的动静,卫栩第一时间睁开眼,声音微哑,“吵到你了?”
“我睡好了。”徐妙宜想了想,“你要不要来床上来睡?”
卫栩从谏如流,仍是和衣躺下,连躞蹀带也未解开,看来困到了极点。
她起身梳洗,好给他腾出地方,听见郎君开口询问:“这些天,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徐妙宜下意识答:“没有,我和阿姐一直在府里,没出去过。”
“是吗?”
卫栩蓦地睁开眼眸,牵了牵唇角,似笑非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