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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虫巢×母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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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早已告诉过她,他继承了代代大长老用生命缝合起来的念,这是他被选为“以撒”的象征。那念给了他恐怖的力量,让他逃脱了被献祭的命运,让他得以复仇,却也压着他走向了死亡。

在身体被撕碎前,他把它留给了她,现在那团怪物般的念正沉睡在她的身体里——如果这念被“以撒”们一代代地传下来,一直传到了她身上,那她不也是“以撒”吗?

「我也是“以撒”」

这个想法让伊塔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而且,越是学习着使用这身念,伊塔越是发觉了它的可怕之处。她只是短暂地学习了几周,就已经可以和许多熟练的念能力者一战了——由它构成的“坚”几乎无法被物理攻击穿透,它扩展开的“圆”的半径远远超过50米,将它作为“凝”包裹住手指,可以轻松地切割骨骼和金属……而她甚至没能激活它的二分之一。

伊塔沉默了半晌,不回答他,只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需要找到长老团的残余,代价是什么?”

母蜂全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一如旧日重现,”他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像是一团无定形的烟雾,“大约一年前,您的前一任‘以撒’也是站在这个地方,向我询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我记得自己告诉他:‘我不需要代价,只有一个疑问需要您回答’……我问他,如果他要复仇,他身上的黑色火焰将会在流星街燃烧多久——而他回答我:’直到我死去。‘”

伊塔沉默地听着。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以撒站在这里的样子,他的黑发,还有他冰冷的蓝色的眼睛。在这间昏暗的“虫巢”里,他一定看起来更加苍白了,仿佛一个即将消散的幽魂。但就是这个虚弱的幽魂,却说出了最可怕的话语。

“……人总该有复仇的权利。”伊塔轻声说。

“您说的很对,”母蜂也跟着叹息,“所以,我的回应也一如旧日。”

全黑眼瞳的男人从他的椅子上坐直了,交叉起双手,凝视着伊塔:“我无需代价,只有一个问题要问您。”

“问吧。”

“这一次,您所背负的黑色火焰,将会在流星街燃烧多久呢?”

“直到他们死去。”

“……我明白了,”母蜂低声重复,“我明白了。”

他向后一仰,靠在了木头制成的椅背上,无焦点的眼睛凝视着灰色的棚屋顶:“非常公平……”他的语调中忽然流露出了如此沉重的悲悯感,甚至于有些颠覆伊塔对流星街人无血无泪的刻板印象,“毕竟那些死去的孩子的仇恨还在纠缠这片土地……当一件事物从暴力中诞生后,它绝不肯无声无息地消亡,因此,这份痛苦是他们必然要承受的……也是我必然要承受的。”

母蜂的话让伊塔想起莎士比亚戏剧中的一句台词。

「这场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

她唯一未曾预料的,是自己竟然会成为那个“残暴的终结”。

沉默了许久,男人终于直起脊背,从情绪中抽离了出来。迎着女孩审视的眼神,母蜂的微笑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伊塔,上面画着一个黑色的蜂巢图案。

“您所需要的信息将会在三十分钟后浮现在这张卡上,”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蓝紫色的念从他的指尖一闪而过,“请记得查看。”

伊塔明白了他的暗示:“怎么?你们还歧视非念能力者?”

“当然不,虫巢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母蜂摇头,“只是对于某些情报而言,掌握‘念’是最基本的敲门砖。如果连看到信息的能力都没有,这些情报只会带领他们走向死亡,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行吧,你人还怪好的嘞(不是)。

这次的交涉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伊塔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思考。她瞧了一眼对面的“母蜂”的略微有些惊悚的全黑眼球,开口:“是一个名为‘西索’的男人让我来这里的,”她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和你交易过关于长老团的信息吗?”

母蜂的笑容变得有些夸张的局促。

“很抱歉,”他的语调如同蜂蜜般丝滑,“虽然很不想让一位小小姐失望,但这涉及到了客人的隐私,我实在不能说。”

“哦,”伊塔耸耸肩,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问出些什么,“那关于他和约书亚·莫罗的过去,你有了解吗?”

母蜂动了动脑袋:“略有猜测——但我认为,和我相比,您或许要更加接近真相。”

“是么。”

“我可以给您一份长老团旧址的坐标,”母蜂又弯起了嘴角,“过去留下了很多痕迹,您不妨自己去看一看。”

去看一看以撒曾经被囚禁的地方么?

这个想法像是种子在脑海里扎根,伊塔垂下眼睛,几乎能构想出他所待过的地牢和刑室……还有被献祭的祭坛。她其实从未真正了解约书亚的过往,因为他总是避而不谈。

“给我一份吧。”伊塔说。

“当然,”母蜂回答,“不过,既然已经聊到这里了……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男人把脸的位置放低了一些,他倾斜了脑袋,好让红发女孩能够完全地俯视他。这是个高高在上的角度,伊塔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母蜂”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似乎在试图展现出发自内心的真诚,这让伊塔产生了一点很难描述的感觉,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有点怪怪的,像是在和非人之物交流——大概流星街人都有点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恐怖谷效应吧。

“……我一直渴望见到您,弥赛亚,”

母蜂的声音很轻,他的全黑色眼球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流体一样光滑,“您和传言并不一样,您比资料里要更加……强大,就像磁铁……”

忽然被称呼为“弥赛亚”的伊塔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你查了我?”

“是的,”男人露出了笑容,“我知道这一定很困扰您,被人盲目地追随着,看着那些罪人试图在您身上寻找他们自私的救赎……我虽然微弱如虫蚁,却愿意帮您挡住一些窥探的眼睛。”

伊塔冷淡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任何您不想见到的人,我都会帮您避开,”母蜂抬起脖颈,血管条条凸出,仿佛最虔诚的信徒主动奉献自己,“毕竟在流星街里,能够存活于所有角落的并非政客、黑手党、或者杀手——并非任何人,而是无处不在的虫。”

这个提议很实用。

伊塔在流星街人生地不熟,如果被人设了局,只靠她自己是很难反应过来的。况且她也有很多再也不想见到的人,譬如库洛洛·鲁西鲁,或者帕里斯通·希尔,能和他们就此彻底分别当然最好不过。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垂下深绿色的眼睛,盯着母蜂:“代价?”

“只是救下一些可怜的女孩罢了,”母蜂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我实在是……不能忍受女孩子们在我的眼睛下被欺辱、虐待和屠杀了……然而我受到了‘制约’和‘誓约’的限制,无法亲手阻止它们,大部分客户又不在乎这些可怜的小小生命……”

“只有您可以,弥赛亚,”他的嗓音微微发颤,像是含着一汪水,“我恳求……恳求您的怜悯。”

“请您救下她们。”

……

伊塔走出了虫巢。

大概是虫巢里面的光太暗,空气又太闷,她有点轻微的头疼。确切的说,头疼从她徒步穿越“切尔诺贝利”前就开始了,只是现在才变得清晰。伊塔把棒球帽掀开,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虫巢的附近的确是流星街的生活区,一路走来,她看到了用石头搭建的教堂、疑似商店的地方,还有小孩们聚集的幼儿园。伊塔脚步不停,她穿过可棚屋和棚屋投下的阴影,穿过人群审视的目光,踩过一地刚下了雨的污水,走到了一间棚屋的隐秘角落里后,才放任身体倚靠在了一堆废弃的木柴上。

我得思考一下,伊塔想,我得仔细思考一下。

她用手抓住头发,盯着地面上脏兮兮的水洼,大脑有点放空。

母蜂给了她一个不容拒绝的提议,因为那些女孩被关押的地点正是长老团余孽们碰头的地方。她大可以伪装成一个被抓住的可怜女孩进去,再从内部慢慢渗透,远比直接闯入要更好。

“一个统治了几十年势力不会轻易被拔出的,”全黑眼睛的男人告诉她,“它会留下许多根须,许多关联的人和组织,甚至渗透入每个区的权力者中。”——换句话说,有许多有权有势仍在暗地里支援长老团的残余,他们甚至重建了“以撒”的献祭机制,通过疯狂屠杀念能力者和孩童来快速积累念,以对抗来自约书亚·莫罗的可怕复仇。

“没人管吗?”伊塔捏住了自己的手,“我以为孩子是流星街的禁区,难道不是?”

母蜂低垂着眼睛,模样似悲悯,似苦痛:

“您大概不是很理解……如果一些站在顶端的人想要作恶,会有多么轻松,”他说,“何况大部分都是外面来的孩子,无声无息地进来,再无声无息地死去,根本没有人会察觉。”

伊塔同意了。

但她并非蠢货,她能察觉出,在谈判中她看似是掌控主动权的一方,却是母蜂在一直牵着她走。她甚至觉得母蜂很早就有了周密的计划,只等着最合适的执行人到来——而她就是那个执行人。

最有意思的是,从头到尾她都没见到母蜂的真面目,连它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母蜂”究竟是什么人?西索为什么要把它介绍给自己?还是说在“母蜂”的计划中西索也掺了一脚?他们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是和长老团有关的吗?——不,西索不至于帮助长老团,他对那群人的复仇心不比以撒少——所以他们到底想拉着她干什么?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感觉就像一条腿踏进了浑浊的河流,她正陷入别人的圈套,什么也看不见。

多么可笑。

但她不是一直如此吗?

一股温热的液体忽然从她的鼻腔留下,滴落在土地上。

伊塔愣了愣,低头看去。

……是血。

血从她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伊塔下意识地用手去接,那些红色的血滴却从她指尖的缝隙流下,染红了她手背上的皮肤。她怔了一会儿,才想起要从兜里抽出纸巾来擦擦——大概是动作太大扯到了胸口的肌肉,伊塔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咳嗽起来——她赶紧用纸巾压住了嘴,却咳出满嘴甜丝丝的血腥味。

拿开手,果然,纸巾上也晕开了一团血。

“原来如此,”

伊塔似有所觉,她向后仰头,想要看清自己头顶上那轮看不见的黑轮。

“……就是这种感觉吗?”

被影拖向死亡的感觉。

她就说,人怎么可能毫无顾忌地使用如此可怕的力量却什么都不用付出呢?以撒的“影”一直都在燃烧他的生命,现在脱离了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到了她身上,怎么也得换个新的身体来折磨了吧?

果然,这股拽着以撒去死的念,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拽着她去死了。

伊塔忽然笑了起来。

她鼻腔溢血,嘴里也在吐血,却毫不在意地笑出了声。女孩用纸随便擦了擦脸上的血痕,把垃圾扔进了旁边的废物桶里。

“抱歉,你这次踢到铁板了,”伊塔对着那虚幻的死亡自言自语,“想拖着我下地狱?做梦去吧。”

——她最不担心的就是死。

即使死了,她也能从地狱里爬回来。

这个诅咒一样的“永生”,唯有在这一刻,才显出了某种近乎荒诞的优势。

伊塔站直身体,用手指抵住越来越疼的太阳穴,想要走出这条小巷。

她想通了。

圈套就圈套,无所谓,她一直都是在别人设的局里跑来跑去,从来也不差这一次——而且她不怕。从救下以撒开始,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被杀掉?更新一次身体罢了;被囚禁?他们大可以试试;被威胁?他们能用什么威胁她?金·富力士?哈哈,搞笑起来了。

她甚至想,母蜂真是犯了个不幸的错误,居然想利用她。

伊塔扶着墙,把嘴里地最后一口血擦干净,走出了墙角投下的阴影。她看着一下子变得开阔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人,忽然有点恍惚……大概以撒也曾经见过这一切,和她一样。只不过她是从外面闯进来,一脚踏进了浑浊不清的流星街;而他是离开了流星街,一脚踏进了同样浑浊不清的外面的世界。

她眨了眨眼,抬起头去看灰色的天。

天空从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伊塔从兜里摸索出“母蜂”给她的那张纸片,三十分钟的时限到了,上面的地址也浮现了出来——她只是随便看了几眼,就把它塞回了兜里。

“好吧,”伊塔说,扯起嘴角笑了笑,“看来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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